谢观突然笑了。他的指尖缓慢地向上挪划着,慢悠悠地问:“欺君是什么罪?”
沈聆妤惊讶地抬眸望向他。
她“不小心”从望春楼摔下去,是很多人亲眼所见,众所周知的事情。难道谢观知道些什么?
谢观用指腹在沈聆妤的腿上缓慢地写字。他在写“望春楼”。
沈聆妤很快来不及多想谢观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整个人都被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弄得紧张不已。她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低声求:“半截之人无法侍奉陛下,还请陛下……”
谢观冷笑。
“半截之人还不是当了两年别人的外室?怎么侍奉别人的?”
沈聆妤震惊地抬眸望着谢观。谢观以为她当了别人的外室?谁的外室?林怀溯吗?如果他真这么以为……那么……林怀溯抓到前朝余孽的将功补过,还有没有效?
沈聆妤心里一下子攀上恐惧,为林怀溯。
谢观突然弯腰靠近,他的手撑在沈聆妤的后颈,让她的脸贴过来。他盯着沈聆妤的眼睛,又问了一遍:“腿是怎么断的?”
沈聆妤目光躲闪,不知从何说起。
谢观望着她这个样子,微眯起的眼中浮现了危险。他慢悠悠地叙述:“若你糊涂仍不从,我就再跳一次望春楼。”
他说的是沈聆妤写给林怀溯那封信里的句子。
沈聆妤惊恐地瞬间睁大了眼睛。
谢观低低地笑出声来,缓声道:“孤聪慧过人的皇后以及林家那群蠢蛋们,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能够避开孤的耳目,将信送进天牢吧?倘若孤真那般废物,还如何当一个人人畏惧的……暴君?”
沈聆妤望着谢观脸上的笑,后脊一阵凉意。
他知道了她的欺君之计。她早已不畏死,却在这一刻为林怀溯恐惧起来。
她摇头,颤声做辩解:“陛下,我与林四郎清清白白,没有当过他的外室。他对我有恩,我……是我逼林四郎听从我的计划,是我逼他的。欺君之罪理应我一个人承担!”
谢观细细瞧着沈聆妤眼里的恐惧与担忧。
他知道这一刻沈聆妤眼中所有的恐惧和担心都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林怀溯。
谢观想要林怀溯亲手将沈聆妤交给他。可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林怀溯濒死之际也不肯供出沈聆妤,沈聆妤为了救林怀溯牺牲自己。
啧,真是感天动地。
虽然沈聆妤现在回到了他身边,可是完全逆了他的计划。
他成了拆散一对有情人的恶人。
也对,他本来就是个恶人。
谢观抬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沈聆妤蹙起的眉心。他看着沈聆妤此刻为另一个男人悬心的模样,嫉妒得发疯。
两年前,她为了救心上人嫁给他。
两年后,她为了救另一个小白脸回到他身边。
谢观盯着沈聆妤含泪的眼,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沈聆妤,你真有本事!”
谢观几乎压不住胸口嘶吼的怒火,他愤愤甩开手松开沈聆妤。他必须离开这里,发泄他的怒火。
看着谢观转身,沈聆妤惊慌地睁大了眼睛。他要做什么去?去杀了林怀溯吗?
“不要杀他,我求你不要杀他……”沈聆妤慌张地伸手去拽谢观的衣摆。
谢观往外走,她不肯松手,从床榻上跌下去,重重跌坐在地。
“允霁!”沈聆妤抱住谢观的腿,紧紧抱住。她的眼泪忍了太久,终于压不住,一颗又一颗地滚落下来。
谢观指尖轻颤,回头望向她摔在地上的腿。
他略歪着头,问:“地上凉不凉?”
沈聆妤不明所以。她抬起一张泪脸,泪眼朦胧地望着谢观,如实说:“我的腿没有知觉。”
谢观的指尖又颤了一下。
他弯腰,去掰沈聆妤紧紧抱着他腿的手。她抱得那么紧,谢观竟一时没能掰开她的手。谢观深吸了一口气,道:“松手。”
微顿,他再放缓了语气:“不杀他。”
沈聆妤这才慢慢松了手,她睁大了眼睛望着谢观,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神情。
谢观咬了咬牙,将沈聆妤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沈聆妤紧张地再次去拉他的衣摆。
谢观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去熄灯。”
沈聆妤仔细打量着谢观的表情,她松了手,小心翼翼低声问:“陛下真的……”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泪眼,阴恻恻沉声:“闭嘴。”
他今晚不想再听见那个狗男人的名字。
沈聆妤望着他,无意识地眨了下眼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带下一颗泪来。
谢观望着那颗泪从她眼眶里涌出,沿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再沉甸甸地坠落在他心里,像敲了一锤子。
他伸手,去摸沈聆妤的脸,指腹沿着她的眼下轮廓捻过,沾了好多她的泪。
谢观突然歪着头,反思了一下。
“闭嘴”这个词不太好听,他有些没礼貌了。
下次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