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种顺便召见已经足够轻怠,施彦同却没想到到了这里根本没见到亓国皇帝。
“陛下上午狩猎乏了,此刻正在帐中小憩。等着吧。”开口的人一身玄黄,坐在高处。散漫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高高在上。
他的身份不用猜,正是亓国太子——齐嘉致。
施云琳不由忐忑抬眸望向他,不曾想刚好撞见他的目光。齐嘉致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施云琳。
“看孤做什么?”齐嘉致笑了。
施云琳一怔,立刻垂眸。
瞧出她的尴尬之意,齐嘉致更觉得好笑。这就受不了了?这才哪到哪啊。
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忆往昔:“孤记得两年前曾求娶贵国公主,被拒了。”
“湘国一直希望促进两国之谊。彼时宫中几位公主,要么已经出嫁要么年幼,不得不遗憾错失缔结良缘的机会。”施彦同道,“今朝幼女长成,诚心续上良缘。”
齐嘉致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席间之众跟着嘲笑。
被一张张摆满佳肴佳酿围住的湘国皇室,只剩狼狈。
齐嘉致收起脸上的假笑,道:“这是说玩笑话了,孤如今的东宫佳丽三十余人,恐怕续不上这良缘了。尊贵的湘国公主也不会甘愿做孤的第三十七房小妾。”
说罢,他盯着施云琳,饶有趣味地问:“公主不会真的愿意吧?”
施彦同闭了下眼睛。
施云琳脸上火辣辣的。她听见自己平静的语气说着:“愿续良缘。”
齐嘉致露出早知如此的得逞之意。可是他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善事。他直言:“孤从不做无利之事,这对尔等是良缘,对孤良在哪里?是被追捕的亡国残众能帮亓灭鲁,还是贵国的公主是解语花能哄得孤……舒坦?”
宴间又有嘲笑之声。
施彦同压下心里的万般情绪,诚恳道:“如今天下大乱,诸国不断交战与吞并。鲁国吞并诸国企图成为天下霸主的狼子野心世人皆知。贵国仁政宽厚,可若任由鲁国不断吞并小国扩充兵马,恐怕鲁国早晚要向亓开战。不如贵国用鲁国残害小国之恶举,以天下安定为由,先发制人,率兵讨伐!”
战争这种事拼的是兵马强大。可人要脸面,国也是。有时候开战需要一个好的理由。以正义之师之名开战,顺理成章。
这也就是施彦同千里迢迢求到亓的原因,他要将湘的灭国之痛送给亓成为开战之由。
“可是我们亓爱好和平呐。”齐嘉致道。这话当然是假的。施彦同有句话说错了。人要脸面国也是?不是所有人都要脸面,齐嘉致就不怎么要脸。他也不打算扯着正义之师的名义出师。
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施云琳几个人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刻还是无地自容的窘迫尴尬,和痛楚。
席间笑声忽歇,因为亓国皇帝过来了,所有人都站起身,就连太子齐嘉致也起身去迎。
亓国皇帝的脸色不太好,他皱着眉坐下,问:“樊昊焱的人头送来没有?”
齐嘉致接道:“皇儿也想知道亓山狼能不能把那贼子的人头带来,可是赌了一千两黄金呢。”
小太监一路小跑着过来禀话,一句“亓山狼到了”话音未落,被马蹄声掩盖。
亓山狼纵马而来,毫无忌惮地穿过宴席。施云琳跟着父皇急急避让,仍旧有尘土沾衣。
亓山狼纵马至帝王席前,也不下马,直接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丢在满是珍馐的宴桌上。
“干得好!”亓帝哈哈大笑。他又指向齐嘉致笑道:“太子输了!”
亓山狼厌恶这些皇亲贵勋吵闹的宴会,放下新鲜的人头,直接调转马头离去。
他的无礼,仿佛已经被亓帝允准,所有贵勋也习以为常。
齐嘉致脸色瞬间却阴翳下来,他将目光移向被冷在一边的湘国皇室。
颇有些牵连发泄的意思,他语气没了先前玩笑只有寒意:“贵国送来的这点利不要也罢。若真想孤拿出些阴巷收留这么一群丧家之犬,只能靠你们自己。比如男子去打渔修坝做苦力、女子去军中犒劳将士们。”
亓山狼听着背后太子齐嘉致的话,扫了一眼角落里的几个湘国人。
施云琳脸色苍白,抑制不住地发抖,她也不知道是冷得厉害,还是因为亓国太子齐嘉致所说的话,心里有了发寒的惧。
马蹄突然在施云琳身侧停下。
前一刻还十分喧嚣的宴席忽然之间一寂。
施云琳眼睫轻颤,疑惑抬头望向高头大马上的亓山狼。
她还什么都没看清,一件带着血腥味的貂裘氅衣披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