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茴打量了一下裴徊光的神情,心下略犹豫一番,才开口:“把这些人交给我吧。”
裴徊光没应,他转首望向窗外。从他的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院中西南角那片种着荔枝的地方。他遥遥望着在微风中摇晃的绿色嫩芽,心里想着该浇水了。
沈茴转头望向顺年和顺岁,说:“你们两个出去。”
顺年和顺岁颔首,恭敬地退下去。完全不会再等裴徊光的命令,好似他们两个已经习惯了有两个主子。
等顺年和顺岁将门关上退下去,沈茴起身走到裴徊光身边。她拉起他搭在桌上的手,身子一软在他怀里坐下,再顺势将拉着的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侧。她在裴徊光的腿上小幅度地挪蹭着,双臂环过他的腰,紧紧拥抱着他。她也不说话,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些软软的呜哼撒娇之靡靡。
裴徊光将置于窗外的目光收回来,落在怀里美好的人身上。他摸摸她的头,动作温柔,语气却是平淡:“就这样?”
沈茴顺着裴徊光的思绪琢磨了一下,还要怎么样才行。不过她也只是琢磨了一下,立刻打住了思绪。她抬起眼睛,蹙眉瞪着她。不悦中带着撒娇,柔软中带着嗔怨,她声音仍旧低低的,语气却也重重的:“就这样!”
裴徊光笑笑:“也行吧。”
“这还差不多。”沈茴慢慢展露笑颜,凑过去,奖赏似的亲亲他的唇角。
·
不多时,沈茴见到了那些人。
原来裴徊光这看上去寻常的府邸,竟还有地下一层。不是什么库房,而是牢房。
裴徊光并没有将人押上来,而是让顺年带着沈茴去了地牢。没有瞒她地牢的存在。这还是沈茴头一次来这样阴暗的地方,一双眼睛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她心里也很忐忑,不知道会不会看见什么残忍的场景。
顺年笑着说:“娘娘别担心。这牢房一直空着,几十年没关过人,更不会对犯人行刑。这回押过来的人不过也是临时带过来。”
沈茴点点头,这下打量起周围的目光更大胆了些。
很快,沈茴在牢房中见到了箫起送来的人。其中好几个人,沈茴昨天晚上见过。
箫起送来的人全关在一间宽大的牢房里,三十多个人关在一起,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死气沉沉。
又或者,心灰意冷。
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这些人心下一沉,绝望之余,倒也并不意外。
牢门被打开,关在里面的这些人抬起头望向门口,看见站在门口的沈茴时,不由有些意外。
沈茴的目光逐一在这些人脸上扫过。她的目光是平和又寻常的,没有愤怒,更没有仇恨。她温和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在鬓发雪白的李先生面上多停留了一瞬,最后收回时,眉眼之间甚至浮现了一层慈悲的微笑。
“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人。”
这是她开口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这也是昨天晚上被掳到山上之后,她原本想对他们说的话。
关在这里的人不由微怔,有些意外地将各异目光重新落在站在牢房门口的小皇后身上。
沈茴看向坐在角落的老者,微笑着开口:“我小时候拜读过先生的文章,尤其喜那一句‘疮痍山河,仍不负不枉,更不悔’。”
老先生惊讶地望过来,可沈茴已经移开了视线,在人群中寻到了林虎。
林虎脸色霎时一白,昨天晚上他污言秽语说了那样多大不敬之言,他知自己必不得善终。
“家父曾赞过林将军之英勇,还将林将军当初羌门关之战编成睡前故事,讲给家中姐妹来听。”沈茴顿了顿,再柔声接一句:“林夫人在宫中一切尚好。”
若说沈茴的前一句还不能打动林虎半分,后一句却让他整个人僵在那里,魂魄抽离般,忘了身在何处。
同为发妻被强纳宫中的遭遇,让他毅然离京离军,转而投奔箫起。只是仇恨未得伸,已被当了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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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茴立刻地牢,重新见到裴徊光的时候,他正站在院中西南角,手中握着个铜水壶,慢悠悠地给荔枝芽儿浇水。
沈茴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朝他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从泥土里钻出来的绿芽。
“这里种的是什么呀?”沈茴好奇地询问。
沈茴吃过好些荔枝,可是送到她身边的荔枝都是摘下来的果子。若指着荔枝树问她,她也是不认识的。
“荔枝。”裴徊光道。
沈茴有些好奇地蹲下来,细细打量荔枝芽儿,柔软的裙摆伏地。她询问:“原来荔枝小时候长这个样子的。”
她又问:“它们都会慢慢长大,变成荔枝树,再结出好吃的果子吗?”
“种下十颗种子,只发芽了这三株。”裴徊光说。
沈茴又看了一眼从泥土里钻出来的绿色小芽,觉得它们能在裴徊光的手中长大也是很稀奇的事情。她问:“掌印怎么想着亲自种荔枝了?”
她仰起脸,含笑仰望身侧的裴徊光,继续说:“倒是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吃荔枝,喜欢到要亲自来种。虽然只三颗种子发了芽,可它们既然已经从泥土里钻了出来,必然会长大结果子的。”
裴徊光“嗯”了一声,将手中的水壶放下,漫不经心地说:“到时候将荔水涂在娘娘身上,再洒点蜂蜜。想想就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