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徊光没说话。好像并没有将沈茴的情话听进耳中。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玫瑰香饼吃了。如此,沈茴带过来的四种糕点,便都尝了一块。
他没有再继续吃下去的打算,而是端起了凉茶喝了一口,才语气十分随意地问:“娘娘想要什么?”
沈茴抿着唇望着裴徊光好一会儿,才把眼睛垂下去,一时没吭声。似乎因裴徊光理所应当的以为她有所求而心里不太得劲。
可是裴徊光错了吗?
没有。
沈茴的确有所求。
裴徊光瞥她一眼,声音再放缓一些,道:“糕点味道不错,咱家心情很好。娘娘想要什么快些说。过时不候。”
沈茴再抬起脸时,已收起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沮丧,又是一张灿烂笑着的脸。她说:“一块糕点一千两!”
杵在一旁的顺岁,惊愕地转过头,又硬逼着自己收起脸上的表情,继续当一根柱子。他却在心里忍不住嘀咕:皇后娘娘太惨了吧!已经穷困潦倒乃至于要做糕点换钱了?
裴徊光也愣了一下。好半晌,他才缓声开口:“娘娘缺钱了?”
沈茴也不说话,只是弯着眼睛对他使劲儿点头。
原来只是要钱。
裴徊光低笑了一声,他又拿起一块玫瑰香饼,慢悠悠地说:“一块糕点一千两,娘娘宽厚,不贵。”
说着,裴徊光开始继续吃玫瑰香饼。不止这一块玫瑰香饼,他将这一块玫瑰香饼吃完后,又继续去拿小碟里的糕点。
一块又一块。
沈茴始终安静地坐在对面,亮着眼睛望着裴徊光吃糕点,随着四个小白碟里装着的糕点越来越少。沈茴忍不住说:“掌印也别吃太多了,小心撑着了呀。”
“刚好有点饿。”裴徊光又拿了块荷花酥。
四个小白碟,装着四种糕点,每种糕点都有六七块。
不远处的顺岁看得目瞪口呆。
——掌印向来少食。今日府里换了厨子,手艺不错。掌印午时用得本就比平常多一些。皇后娘娘过来时,掌印刚用完午膳,下楼消食的……
顺岁略沉吟,赶忙悄声快步走开些,吩咐一个恰好路过的小太监去厨房准备酸梅汤。
沈茴看看小白碟里的糕点,再看看坐在她对面的裴徊光。随着小白碟里的糕点越来越少,他却始终是斯文的吃相。实在是看不出他有没有吃饱……但是……
“掌印,等我们午憩醒后再吃吧。”沈茴急急又补了一句,“说不定到时候我也想吃呢。”
“府里瓜果糕点还不至于供应不上娘娘。”裴徊光说。
二十六块糕点,一块不剩。
沈茴望着空了的四个小白碟,有些情绪在心里慢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知道她送了亲手做的糕点过来,他会吃的。可是她没有想到裴徊光会将这些糕点都吃了——在她说了一块糕点一千两之后。
沈茴伸出手指头,用指腹压在小白碟里灯盏糕的碎屑上,沾一点灯盏糕的碎屑,放进口中吃。
又咸又硬。
嗯,她知道的。她来前尝过的。其实她做了七八种糕点,勉勉强强在那些糕点里选了这四种。沈茴后悔了。分明灯盏糕也应该刷下去。
她说:“虽然这次没做好。可是下次会进步的,一次比一次进步,总有一天我也能做出像御膳房的厨子那样美味的糕点来。一年不行,就十年。到时候再做给掌印吃。”
一阵风吹来,吹落一片粉色的海棠花瓣,落在沈茴柔软的云鬓间。裴徊光瞥着那片海棠花瓣,说:“啧。娘娘还是早些进益为妙。十年后,咱家是不是还活着都未知。”
裴徊光拉过沈茴的手,用雪帕子给她擦了擦刚刚沾过灯盏糕的手指头,然后又将这方雪帕子折了折,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嘴。
他将帕子放下,起身拉起沈茴,说:“走吧。去楼上午憩。”
两个人从这里往前面去,要经过一大片海棠,两个人就在海棠林里散步了一阵。午后的风是暖的,带着海棠花的芬芳。暖风迎面抚在脸颊,沈茴整个身体被暖着,十分舒适。
然而这种暖风,却让裴徊光很不适。
走出海棠林后,裴徊光顺手捻起落在沈茴云鬓间的那片海棠花瓣,放进口中吃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沈茴每日午后都要睡一会儿。回到楼上的寝屋,沈茴刚在软塌躺下,就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困倦温柔卷来。她转了个身,很快睡着了。
裴徊光因为天气越来越热,身体越来越不适,并无睡意。他倚坐在软榻一端望着沈茴,等沈茴睡着了,他才俯身,小心翼翼拉过她的左手。一边轻轻拆开她小手指上的白纱布,一边打量着沈茴担心将她吵醒。
白纱布一层层扯下来,露出被烫伤的小手指。
裴徊光慢慢弯下腰,轻轻地、轻轻地吹了吹,又视若珍宝般轻轻落下一吻。
沈茴忽然呜哼一声,侧躺的身子挪动着。
裴徊光一惊,慌张地松了手。他抬眼去看沈茴,见她唇角带笑还在酣眠,才缓缓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