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蓉最先盯上的是翠珠。
这是长青院的管事丫鬟,年纪不小了,又是自小服侍贺文璋的。在她看过的中,这样的大丫鬟迟迟不嫁人,就是因为对男主子抱有心思,逮着机会,就要搞事情。
她担心翠珠就是这种丫鬟,因此放在翠珠身上的注意力很多,还问于寒舟:“翠珠的年纪不小了,怎么没放出去嫁人?”
于寒舟不知她的顾虑,就笑道:“翠珠这样好的丫鬟,我可舍不得放她出去。她现在侍奉我们,待我肚子里的哥儿姐儿落了地,便要给我照顾哥儿姐儿。我是要一直使唤她的。”
“嫂子不怕翠珠心里怨你?”陆雪蓉半是玩笑道。
于寒舟心说,不怕啊,这是翠珠自己求的。
还没开口,就听旁边的小莲说道:“二奶奶可不晓得了,是我们翠珠姐姐自己求了大奶奶,要一直侍奉大爷和大奶奶,不想出去嫁人的。”
绣屏去年就嫁了人,不在院子里伺候了。小莲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如今已是能扛事了,早已褪去从前那副害羞胆怯的模样,变得大方爽利起来。
此刻听着两位主子奶奶说话,还敢主动搭话。
陆雪蓉听了,不禁心想,怕的就是自己求了主子,不想放出去嫁人。然而,她几次观察翠珠,都不见她有什么不规矩的举止,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精明干练,就暂且压下了心思。
转而将视线放在了小莲身上。
小莲被于寒舟带在身边一年多,已是十四岁的姑娘,吃得饱,睡得好,已是抽条了一大截,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加上她本来就长得好,杏眼水汪汪的,是个靓丽的美人儿。就连陆雪蓉见着她时,都忍不住对她心生好感。
她由此更警惕了,面上不显,只笑着对于寒舟说道:“嫂子院子里的丫鬟,倒是个个漂亮可爱。”
“人美心善,都是好丫鬟。”于寒舟提起这个,就很骄傲。但凡心里有点小九九的,都被她吓退嫁人了,如今还留下来的,都是规规矩矩的。
一旁收拾桌子的小莲,闻言羞红了脸,迅速抱了东西出去了。她再大方,还是个脸皮薄的小姑娘,最经不住夸,每次于寒舟夸她一句,都要红了脸。
看得陆雪蓉心下称奇。
不知道的,还以为于寒舟才是房里的大爷,她心里喜欢的是于寒舟呢。
观察了些日子,陆雪蓉渐渐放下心来。不仅是贺文璋庄重守规矩,院子里的丫鬟也都行止规矩。
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吧,陆雪蓉心想,大嫂人这样好,谁也舍不得惹她伤心。由此,松了口气,再来玩时,便能说些闲话了。
“早先母亲叫我管家,我还摸不着头脑,原是嫂子早就诊出了喜脉,只没声张呢。”
于寒舟便道:“当时大夫说‘似是有了’,并不确定,母亲担心空欢喜一场,就没有说。”
“母亲自是稳重的。”陆雪蓉便道。
妯娌两个每日说说话儿,也没什么闹心的事,倒渐渐亲密起来。
贺文璟最近的日子过得不太是滋味儿。
原本从陆家回来后,他非常高兴,因为侯府的生活才是他所熟悉的。而且,经历了那些处处辖制,施展不开的日子,他不知不觉变得稳重了一些,在家里规规矩矩的,再也没有胡乱说话,惹人生气过。
他以为,在他变得稳重懂事后,母亲会如从前一样,对他十分亲密,就连打他都是笑着的,骂也是亲近。
然而事实是,母亲怀了身子,精力不济,对他爱答不理。每日只跟大嫂喝茶,听戏,听丫鬟们读话本子养胎。他去请安,母亲点点头,就让他离去。他多说几句,母亲也一脸的没兴致。
父亲一向有他的圈子,玩不到一起去。
哥哥每日闭门读书,也没时间说话。
蓉蓉要打理家务,要陪母亲和大嫂说话,回来后便往榻上一躺,对他亦不十分热情。
他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
似乎一下子就没人理他了。
可是认真想想,从前也是如此啊?他爱玩,每日在母亲身边的时候不多,父亲更是惯来不怎么跟他们说话。哥哥病着的时候不能扰着,后来娶了大嫂便日日黏糊在长青院。
从前也并没有一家人时时亲近?
贺文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闷闷的样子,落在陆雪蓉眼里,便问他:“有什么烦心事?”
贺文璟便对她说了。
陆雪蓉却没有他这样的感受。
她并没觉得家里人都在冷落二房,冷落贺文璟,冷落她。
婆婆怀孕后,对她和颜悦色了许多。偶尔,还会对她露出个笑脸。陆雪蓉不贪心,她挺知足的。
但是见丈夫一脸闷闷的样子,想了想,她找了条薄纱出来,在他眼睛上一遮,说道:“你看。”
“看什么?”
陆雪蓉便把纱巾拿开,说道:“你再看。”
再看,便是没有了纱巾遮挡的世界。
陆雪蓉温柔地道:“你看着不一样的,其实仍旧是那个样。”
只是他自己所思所想变了,关注的东西变了,才会觉得所见到的世界变了。
贺文璟仿佛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