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家进贼了?丢了多少东西?”
白寡妇一副疯魔做派,估计就算问她也得不到她的回应, 一大妈干脆转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白铁刚。
“就、就是我家攒的钱丢了。”
白铁刚的眼神一会儿看着地面, 一会儿又看向屋顶的横梁,总之就是不和别人对视。
这样怪异的表现在场的人都察觉到了,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在意。
因为在他们看来,白铁刚没有偷钱的必要,那就是他家的钱啊,白寡妇那么疼他,这些钱将来还不都是花在他身上。
而且白铁刚也没什么大的花销, 他平时的爱好就是拿着一本书装模作样地捧着看,这个爱好光他小学五年攒下的课本就能满足, 在这个一块钱都能花很久的年代,白铁刚即便要拿钱做什么事,也没必要把白寡妇攒下的家底都掏空吧。
大家只以为白铁刚被吓到了, 这是他手足无措的表现, 心里还觉得白铁刚果然被他妈养废了,一点都担不起事。
在场唯有两人看的明白些。
一个是宋辰, 还有一个是同住在后院的江文氏。
江文氏知道白铁刚谈了个叫倩倩的对象, 最近花销很大。
老太太对于这个一直只存在于白寡妇和白铁刚口中名叫倩倩的姑娘没什么好印象。
这年头大家找对象的速度大多很快,看中了就安排双方父母见面, 很快就能将婚事定下来, 如果看不中对方, 要是脸皮薄些, 也可以和作为中间人的媒人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样大家也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尽快安排下一场相亲。
那个倩倩,说是看中了白铁刚,可两边长辈却一直都没有被安排见面,一般情况下,女方不提,媒婆也应该从中催促了,显然白家这边的态度是很积极的,那就只能是女方那儿出了问题。
可你一边拖着人家,一边又大手大脚花着白家的钱,这在江老太太看来,实在不像是正经人家姑娘的教养。
因为对倩倩的不信任,这让江文氏无比怀疑白铁刚此时的态度。
“还真进贼啦,白寡妇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吧,难道都被一锅端了?”
“是不是该让人去派出所啊?这个金额应该算大案了吧。”
大家小声议论着,比起到底是哪个贼光顾了白家,有一些人更好奇白寡妇这些年到底攒了多少家底。
当年白铁刚他爸死在工位上,厂里赔了一笔抚恤金,但金额是私底下和家属谈妥的,具体数字不明,大伙儿只能猜测应该能有个几百块,再加上白铁刚成年前厂里每个月发给他们孤儿寡母的十块钱补贴,按照白寡妇平日里的精打细算,大家都觉得,那一笔抚恤金她应该一直没有动用,准备留着给白铁刚娶媳妇呢。
一大爷他们都上班去了,关慧觉得自己这个备受尊重的一大妈有必要站出来。
一般的小事,由几位管事大爷组织召开全院大会解决就行了,可这个涉及到大金额的偷窃案,肯定得报警了,院子里压不下去。
涉及到公安,这次他们院子肯定要在街道上丢大脸了,一群小媳妇老太太都待在家里,居然让眼生的外人摸到后院,偷了后院一户人家的存款!
等等!
关慧忽然反应过来,他们院子不像其他大院里的人家以双职工居多,白天家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基本只剩下一些退休的老人。
他们这座四合院里基本上每户人家都只有一个赚钱的主力,仔细算下来,唯二的双职工家庭,就只有宋辰赵梅子和她家大儿子大儿媳妇,其中宋辰又是一个在家写文章的临时工。
每天白天依旧待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有十好几个呢,怎么就叫眼生的人溜到后院了呢?
“不对啊!”
关慧已然反应过来了。
那么大一个院子,怎么就白家丢钱了呢?刚刚在听到白寡妇的哭嚎声时,绝多数人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检查自己家的财务有没有丢失,显然,目前为止失窃的只有白家一家。
他们这座四合院一共有两道门,一道是前院的正门,还有一道门是后院的偏门,早些年这个偏门还能使用,方便后院的人在不用经过中院和前院的情况下进出四合院,但自从白铁刚他爸去世后,考虑到后院住着江文氏这个孤寡老太太和刘颂子这个寡妇,就用石砖把后院那道偏门给封起来了。
也就是说,小偷想要进入后院,必须得悄无声息地经过前院和中院两个关卡。
“招娣,范红娟,今儿你有看到过什么生面孔进咱院子吗?”
关慧看着二大妈三大妈表情凝重地问道。
赵雪茹自从怀上孩子后,如非必要,很少出现在院子里,徐寡妇大多时候也会在房间里看着儿媳妇不让她乱跑乱跳伤着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这一次关慧没有问她们婆媳这个问题。
“天气越来越热了,我家老头催着我把蚊帐收拾出来,这几天白天我基本都在院子里浆洗蚊帐和春天用过的被面,也没见到什么生面孔出现在门外探头探脑啊。”
不等范红娟她们回答,关慧就自顾自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外面的小偷,那肯定得踩点吧,他怎么做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又绕过前院和中院,径直奔向后院的白家呢?
如果是因为打听到白寡妇手里有一笔不菲的抚恤金,那他更应该知道,这个院子里还有两位家底更厚的管事大爷啊,张满多和吕文彪哪一个攒下的钱不比白家的抚恤金多呢。
偷钱的人看上去就是奔着白家来的,而且清楚的知道白家的钱藏在哪里,刚刚她们已经听说了,这满屋的狼藉是白寡妇自己发现钱不见后疯狂翻找导致的。
“没见过。”
范红娟和许招娣都摇了摇头。
“对啊,白寡妇你不是一直都待在家里吗,也没见你出去过,怎么家里来了小偷,你这个主人却不知道。”
徐寡妇也反应过来了。
自从宋辰给她们中院的几位大妈送了小鸡崽后,白寡妇连中院都不太乐意来了,一直待在她后院的小地盘上,哪个小偷这般神通广大,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偷到东西。
看来这个小偷不是外面进来的,而是内贼!
“好啊好啊,咱们院子出贼了,是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家的钱!”
这个时候,白寡妇也不发疯了,阴郁的眼睛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阴测测地从在场每一个人脸上划过,包括跟她同住在后院的江文氏她也没放过。
毕竟要是前院中院的人突然进来他们后院,她肯定也会注意到,反倒是本就住在后院的江老太太最容易让人忽视。
白寡妇的眼神太浅显,但凡被她盯上的人都察觉到了她的怀疑。
江老太太有些不渝,她这把年纪的人了,一只脚踏进棺材里,又无儿无女的,偷她的钱干什么。
“颂子啊,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换了个地方藏钱,自己又突然忘记了,老太太我白天都在院子里晒太阳,这段时间,不仅没有外人进来过,前院和中院的人也没进过后院更别提去你家了,这一点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或者你问问铁刚,看看是不是他忽然要用钱,拿走了你的钱匣子忘记还回来了。”
江老太太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觉得白家出现的那个贼就是白铁刚。
“死老太婆你说我家铁刚偷钱!”
白寡妇领会到了她的意思,顿时炸锅。
别听她平日里一口一个老太太叫得亲近,偶尔江文氏生病不舒服还愿意帮她洗衣做饭,看上去对老太太很不错的样子,实际上她的目的就是老太太现在住着的这一间半小屋,她现在对老太太好一点,将来她百年之后就能把这几间屋子留给她,这样一来,整个后院都是他们白家的地盘了,她想怎么用院子里的那片空地就怎么用。
实际上,白寡妇的心里对江文氏嫌弃的要死,私底下咒骂她都这把年纪了还不死,也不知道还要伺候她多少年。
这会儿老太太居然暗指她儿子偷钱,往日的怨气瞬间爆发,当着院里院外那么多人的面,白寡妇直接就喊了她一声死老太婆,看着江老太太骤变的脸色,她发热的大脑才渐渐冷静下来。
完了,她把老不死的得罪了,之前几年的努力讨好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是不是你!”
情急之下,白寡妇干脆想办法转移大家的视线,她的手指指向人群中看热闹的宋辰。
“以前你在轧钢厂上班的时候,咱们院子里一直都好好的,现在你不上班了,回了院子,我家的钱反而被偷了,一定是你!”
白寡妇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看见你来过后院,是不是那个时候,你就把钱偷走了!”
她理直气壮说着瞎话,都快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白家的,我看你是气糊涂了,宋小子什么时候来过咱们后院?”
江老太太的表情严肃,在白寡妇喊出那一声死老太婆后,她对白家的那点亲近也被她彻底斩断了。
“我看是你老糊涂了。”
白寡妇小声嘀咕了一句,她想着,反正人都已经得罪了,那得罪少和彻底得罪也没什么区别。
“咔嚓,咔嚓!”
话题的当事人宋辰还拿着一把瓜子,在白寡妇指控他的时候,手和嘴巴的动作也没停下。
哪有真正的贼被失主指认时还有心情嗑瓜子呢,宋辰轻松坦然的做派让边上的人对他没办法产生怀疑的心态。
“干脆报案吧。”
宋辰呵呵笑了笑,然后拍了拍身边同看热闹的张禄。
“白大妈都说我偷东西了,那我肯定不好走开,万一她又说我转移赃款呢,张禄哥,麻烦你走一趟,让派出所的公安过来,这么大一笔钱,小偷要是被抓住,估计得吃枪子了吧。”
后半句话,是看着白铁刚说的。
原本置身事外的白铁刚此时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了,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借用自己家的钱,怎么能叫偷呢,就算最后公安发现了,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偷钱是刑事犯罪,之前就有新闻,一户人家家里儿子赌博,偷了父母的家底想翻本,全填进去了,当爸妈的不知道是自己儿子偷了家里的钱,直接选择上报派出所,事后公安查出来把那个儿子抓走,父母还想求情,结果公安说了,偷窃数额过大,且刑事案件不像民事诉讼,不能因为原告谅解而撤诉,最后那个偷钱的儿子直接被判了二十年劳改,现在还在西北挖石头呢。”
故事是真的,不过最后被判刑的原因是因为聚众赌博且赌资巨大,判刑的时间也没那么长。
但白铁刚不知道啊,什么刑事犯罪民事诉讼,这些名词听上去就很专业,一点都不像是唬人的。
别说他这个当事人了,边上的其他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宋辰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现在的他看上去真的很有文化。
白铁刚的腿都开始发软了,那点侥幸心理完全消失。
“禄子,听宋辰的,你帮忙做个跑腿。”
关慧推了推自家老二。
“等等!”
就在张禄准备去派出所的时候,白铁刚终于站出来了。
“我忽然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我要用钱,拿了我妈的钱匣子忘记还回去了,现在那笔钱还在我屋里呢。”
他中气不足地说道。
“什么!铁刚,真的是你拿了家里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