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要我
不等桃夭说话, 裴温已经大步上前,再次呵斥长生,“不许在这里胡闹, 还不向殿下请罪!”
长生抿唇不言, 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不甘。
“不妨, ”谢珩制止裴温,瞥了一眼长生,“赵将军想如何比?”
长生道:“一箭定输赢, 殿下觉得如何?”
谢珩颔首,“如此也好。”
裴温见谢珩答应,只好退到一旁去。
长生取了弓箭,瞄准最左边的箭靶。
此刻雪势渐大, 视野不好,且北风呼啸,射出去的箭本就很容易偏离方向。
在场的所有人见他竟选了最远的靶子, 各个眼神放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任由冰凉的雪粉融入火热的眼睛里,化作湿润的水光。
就连桃夭也不免紧张起来。虽然有些不厚道, 但是心底却希望他不要赢。
这时长生松了弦,只听倏地一声, 箭离靶心, 迎着风雪朝靶子飞去。
顷刻间, 守靶的士兵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正中靶心。
规矩是一箭定输赢, 长生既然正中靶心, 最好的便也是平手。
若是输了……
所有人都盯着眼前俊雅如玉, 谦谦君子一般的太子殿下, 怎么都觉得长生赢定了。
长生看向谢珩,“该殿下了。”
桃夭瞧出他眼里的敌意,心里有些不舒服,低声安慰谢珩,“三郎若是输了也没关系。”
谢珩垂睫看着一脸担忧望着自己的女子,心里很是高兴,替她正了正风帽,低声道:“好好看清楚,你珩哥哥是怎样赢他的。”
不待桃夭说话,他环顾四周围风雪里的将士,朗声道:“孤年长赵将军许多,若是这样比,就显得有些欺负人。”言罢,又退后三十步,看向齐云。
齐云会意,立刻取了弓箭放在他手里。
射箭本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在场的将士们又见他竟然对准了长生的箭靶,无不瞪大眼睛,一脸兴奋,就连一向不服输的长生都握紧了手中的弓,想要看看他究竟要如何赢自己。
一旁的桃夭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雪幕中身形伟岸的男人。
只见他将普通的箭羽置于弓箭之上,缓缓拉开弓弦,微眯着眼眸盯着上面还插着箭羽的箭靶,松开了手。
只听“咻”的一声,箭锐的箭矢穿过无数的雪花,飞向百步之外的箭靶,劈开箭靶上的箭羽,直入靶心。
而原本箭靶上的箭羽被劈成三份,掉落在厚厚的雪地上。
守靶的士兵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该举几只旗。
全场的人静默片刻,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无不崇拜地望着自己誓死效忠的储君。
谢珩看向正一脸崇拜望着自己的女子,冷白的手指抹去她漆黑纤长的睫毛上结的冰霜,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问:“你珩哥哥厉不厉害?”
她忙不迭点头,“厉害!”
她的夫君不仅生得好,学问好,箭法也是一等一得厉害。
除了编蚂蚱,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他做不好的事情!
他漆黑的眼眸里浮出一抹笑意,“那,可喜欢?”
“喜欢!”她重重点头,小声道:“若不是我现在矜持了,都想抱抱三郎!”
他轻咳一声,“其实不那么矜持也没关系。”
她弯眉嗔笑,“算了,在外头我还是矜持些,免得三郎骂我不成体统。”
谢珩嘴角上扬,斜了一眼不远处面色苍白的少年,牵着她冻得冰凉刺骨的小手,“那咱们回家。”
直到他二人走远,人群散去,肩上落了薄薄一层雪的长生仍呆呆站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看着箭靶上的箭。
他还是输了。
裴温这时大步走到他面前,冷冷道:“先去领十军棍,然后再来我营帐中找我!”
一脸倔强的少年一句话未说,自取领打。
大雪纷飞的天,他解开身上的盔甲,脱去御寒的棉衣,露出布满伤疤的背。
他自进军营,还是头一次受罚。
执行军棍的士兵与他相熟,一时有些下不了手。
他冷冷道:“动手!”
那士兵这才上前,执行责罚。
十棍下去,皮开肉绽,他哼都未哼一声,将棉衣同盔甲穿好,大步朝裴温的军营走去。
才入军营,便瞧见裴温正在帐中徘徊,见他进来,冷冷道:“你是不是很不服气我罚你?以为我罚你,是因为你公然挑衅了太子殿下?”
面色苍白的少年抿着唇一言不发。
裴温又道:“你觉得你的箭法比之我如何?”
长生道:“自然比不上。”他的箭法便是眼前的男人教的。
裴温道:“你以为他是太子,不过是凭借身份地位,所以才轻而易举得到你就算拼了命也得不到的东西,所以瞧不起他。可你不知道的是,他十四岁便进军营历练,在我手下当先锋将军,便是箭法亦是我教的,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曾在乱军中取对方将领的首级。你若是了解他便会知晓,比起他,你的城府实在太浅。今日之事他不同你计较,是因为他一向惜才,若不然,便是我出面,也保不住你!”
长生神色微动。
裴温又道:“未先了解敌情,便莽撞行事,此乃兵家大忌,今日这十棍子就是要你记住,凡事三思而后行!”言罢,丢给他一瓶金疮药。
长生一把接住,向他行了一礼,“多谢义父!”
正要走,又被他叫住。
裴温瞧着眼前的少年,想起当年的自己,道:“你既叫我一声义父,那为父就提醒你一句,收起你那些心思!”
长生停顿片刻,大步出了暖意融融的营房。
外头刺骨的凛冽寒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脸上的热意。
他微眯着眼眸看着眼前广阔无边的雪原,眸色里闪着冷光。
他仍是不服!
他说过,除了莲生哥哥,这世上谁娶她,他都不服气!
*
凉州城的马车里。
依偎在谢珩怀里的桃夭一脸崇拜,“珩哥哥怎这样厉害,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很是受用的谢珩亲亲她嫣红的唇,“我曾在凉州待过一年,箭法是裴将军教的。”
桃夭十分惊讶,“三郎在军营里待过?”
谢珩扬起精致的眉弓,“怎么,不像?”
桃夭摇摇头,“不像。”
他气质文雅矜贵,怎么都不像是在军营里待过的。
谢珩轻轻揉捏着她白皙圆润的耳朵,轻声问:“那不如宁宁先同我说说,他同你说了些什么?”
“谁?长生?”
桃夭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他就是说他要回桃源村,问我要不要回去瞧瞧,我说不得空回去。”
言罢,不待谢珩作答,她亲昵地蹭蹭他温热的面颊,表衷心,“人家如今心里只想着珩哥哥,舍不得丢下珩哥哥一个人回去。”
一句话哄得谢珩神魂颠倒,将那些已经不大重要的事情抛诸于脑后,“那等日后我得空,带你同宋大娘他们回去瞧瞧。”
桃夭“嗯”了一声,乖巧伏在他温暖的怀里,叫他给自己讲讲从前在军营里的事情。
边听边想象着十四岁的少年谢珩,该是个什么模样。
她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同突厥人谈判时又耗费不少精气神,听着听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待醒来时,人已经躺在暖意溶溶的屋子里。
才睁开眼睛,便对上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眸。
“醒了?”谢珩望着才睡醒,眸子雾蒙蒙的女子,“可饿了?”
“还不饿,”桃夭把自己埋进他温暖的颈窝,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三郎怎么不睡?”
“也睡了一会儿的,”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再过七日就是宁宁的生辰。”
桃夭这次想起再过几日就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她十七岁生辰。
这段时日他伤着,她满心眼都是赶紧帮他养好身子,倒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她自他怀里抬起头,“三郎打算送我什么生辰礼物。”
“秘密,”
他捉着她的手,在她指尖印下一吻,“倒时宁宁便知。”
桃夭见他神神秘秘,心中对于十七岁的生辰充满期待。
他又道:“我待会儿要去军营,恐怕要到宁宁生辰那日才回来。”
“不是晌午才从军营回来,”
桃夭不解,“可是有要事?”
他道:“确实有些。”
桃夭不由担心,“太医说了三郎如今身子才刚好,不宜过度操劳。”
他笑,“放心,我的身子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桃夭心想,既好了,那这几日为何不同他生宝宝?
她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他瞧见她脸颊都红了,如何不明白,故意问:“宁宁在想什么?”
她忙道:“在想三郎要送什么给我?”
“真的?”他突然翻身将她裹挟在身下,故意顶了顶腰身,“不是想这个?”
桃夭见他使坏,咬了咬唇,小声问:“三郎是不是都不想同我生宝宝?”
他明明从前都很想的,这几日却很矜持。
昨晚她把自己泡得香喷喷,主动钻进他怀里,才摸摸他,谁知他竟然说困了。
“自然很想,”谢珩贴在她耳边道:“只是为夫身子还未好痊,怕不能满足娘子,辛苦娘子再等几日。”
既是第一次,自然要好好体验,忍都忍了那么久,也不差这几日。
桃夭听他如是说,好似自己多急色,恼羞,“我哪里等了!我就是随便问问,再说,只许一次,我怕疼!”
谢珩“嗯”了一声,“都听娘子的。那咱们起来用饭?”言罢松开她。
桃夭见他这样好说话,有些不大信。
他已经坐起身,将她拉起来,细心体贴地替她整理好着装,这才安排人摆饭。
凉州天气太冷,当地的人最爱羊肉锅子。
桃夭同谢珩围着炉火用完饭后,齐云同齐悦过来,说是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桃夭见谢珩要走,赶紧取了大氅给他穿上。
谢珩垂睫望着正认真替自己系带,眉眼比起从前少了两分稚嫩,多了几分温柔妩媚的女子,心中一动,拦住她纤细的腰身,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直到外头的人催促,才松开怀里眼神沁出水光,愈发妩媚的女子,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柔声道:“外头冷,好好在家等珩哥哥回来。”
她“嗯”了一声,湿漉漉的眼睫微颤,“我以后什么都听珩哥哥的。”
一句话勾得谢珩愈发舍不得挪脚,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只得按耐下来,又交代她几句后,这才离了屋子。
谢珩走后,桃夭想起他的生辰是三月初,与她的生辰,也只隔了不到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