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之夜
册封这日, 桃夭天不亮就得起床。
待她简单用过早饭后,宫里过来的嬷嬷替她梳妆打扮。
她平日里大多都是素面朝天,便是上妆也只是在唇上抹些胭脂。
今日由梳妆到更衣,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
妆毕, 桃夭望着镜中身着浓妆艳抹, 云鬓高耸,额心花钿璀璨,端庄华贵的女子, 差点没认出来。
外头的人这时来报:宫里的册封使已经来到许家。
桃夭深吸一口气,顶着快要将脖子压断的花钗头饰,手持团扇,轻移莲步, 由人一路搀扶着上了金辂车,入宫接受册封。
接下来的册封大典,如同谢珩所说, 她只需要听旁人宣读旨意,然后会有司礼官在一旁唱礼。
桃夭自回长安以来,从未经历这样庄严的仪式,突然就觉得若是一年之后自己做太子妃做得不好, 真能全身而退吗?
不过现在想这些来不及了,接下来她只记得自己不断地叩拜, 精神极度地紧张, 丝毫不敢行差踏错, 以免自己给许家, 给谢珩丢了颜面。
直至女官唱和太子妃向皇太子行叩拜大礼, 手心都是汗的桃夭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睫看了谢珩一眼, 刚好对上他温柔似水的眸光。
除却上元节那日, 今日是第二次见他着衮冕,只见光华灼灼不可逼视的储君正端坐在位置上,叫她觉得既陌生又熟悉,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私底下同她撒娇的模样来。
他似察觉到她的目光,嘴角的笑意愈发地深。
她的一颗心在他温柔的笑意里安定下来。
册封的仪式整整持续了一日,好容易熬到册封礼结束,背后早已被厚重的礼服濡湿,脖子被压得都快要断了的桃夭终于如释重负。
待到她回到家中时已经到傍晚,累得筋疲力尽的桃夭卸妆沐浴完躺在床上正由着采薇帮忙按摩脖颈与后腰,白芷这时拿了封信进来。
正是谢珩送来的。
他写信一向简短,只有寥寥数语,今日却话多了一些,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末了,道:【宁宁今日做得极好】
其实今日桃夭回到家中,许贤同许凤洲也说她做得极好,只是她心中总觉得是自己的阿耶同哥哥偏向自己,心中仍是不安。
眼下谢珩这样说,她又觉得也许自己真做得好。
采薇见她捧着信傻笑,道:“小姐如今同殿下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
桃夭道:“总归马上要成婚,自然感情好些的。”
从前她特地害怕入宫,如今经了这么一遭,好像觉得入宫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不过是形式规矩多了些,不过有他护着,她总是不怕的。
册封礼过后,次日宫中便遣派了若干女史,傅姆等若干人至许府,教导桃夭大婚的礼仪。
为了不给许家还有谢珩丢人,她学起来格外认真,不出几日的功夫便将所有的规矩烂熟于心。
女史们回去向皇后复命时,提起她来无不称赞,原本还有些担心桃夭学不会的皇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段日子不方便出来见桃夭的谢珩也特地将女史叫到东宫来详细询问,边听边想象着想起她认认真真学习规矩的模样,心底愈发期盼着与她早些大婚。
转眼便到了五月初八大婚之日。
黄昏皇太子便要来迎亲,许家上下无不严阵以待,许凤洲更是亲自盯着府中一切,以免关键时刻府中出了岔子,传出去旁人笑话自己妹妹。
而待嫁的新娘子桃夭虽已经不是第一次成婚,却仍免不了紧张,既盼着谢珩早些过来迎亲,好早早地把这一日过去,又想着他晚些时候来,自己还能在家里同阿耶哥哥多待一刻。
谢珩这日的心情却完全与她不同。
他盼这一日已经盼得太久,不待内侍叫人,天还未亮他自己便起了,沐浴更衣,换上衮冕,然后乘车到承乾门接受百官朝拜后又去拜见皇帝与皇后。
皇帝瞧着他春风满面的模样,再看看不过两个月,瘦了一大圈的贵妃,心中看他愈发地不痛快。
原本觉得自己的儿子娶个寡妇做正妻,感到十分丢人的的皇后瞧着一旁的贵妃黯然神伤的模样,虽觉得她极不识大体,可心里莫名痛快。
谢珩则一心期盼着赶紧将心爱的女子娶回东宫,好关起门来细水长流地过日子。
这一日繁冗的仪式与祭礼从日出持续到黄昏。谢珩只觉得这一日格外焦躁难熬,好容易等礼毕,一刻也不耽误地登上金辂车,朝许府行去。
东宫储君出宫迎亲本就是件大事,尤其是娶的还是一个小寡妇,全长安的男女老少都出来观礼,一时之间,万人空巷,人声鼎沸,无不议论纷纷。
端坐在金辂车内的谢珩此刻满心眼都是自己的新娘子,便也不觉得丢人。
端坐在屋子里的桃夭听到外头的鼓乐敲打的声响,便知晓谢珩来娶自己了,才平复好的心情又不免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这时宫人们也都井然有序地上前,帮着将层层叠叠的褕翟衣穿好,一行人在司礼官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去全院。
谢珩这时也在许府门前下了车,按照礼制同许贤答拜后,拿着一对大雁去了许家正厅,一眼便瞧见由众人簇拥着走来的桃夭。
桃夭也瞧见他了,两人四目相对,隔着人海,竟不知怎的,心中各自生出无限情意来。
谢珩待要再看清楚些,她已拿团扇掩面,微微低下头去。
两人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各自上了车,待回到的东宫以后已经暮色暗沉。
今日东宫储君大婚,东宫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谢珩同桃夭先后下车后,在宫人的簇拥下进了内殿行同牢礼。
桃夭心里还记挂着宋大夫同莲生娘观礼之事,眸光瞧瞧扫过内殿,果然瞧见换了锦衣华服的宋大夫正同莲生娘站在一众观礼的人里头,眼圈蓦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