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2)

盛兮颜拿起了一截断掉的玉镯细细端详。

要从一块完整的玉中挖出一段空心的部分并不容易,而且还需要可以把东西藏进去,光这做工也能称上一句巧夺天工。玉镯上头是精致的祥云金纹,恰到好处的把玉镯开合的细小裂纹掩盖得没有一点痕迹,也难怪连楚元辰的眼力也看不出来蹊跷,只能直接砸开。

再看楚元辰,他已经把那张绢纸展开了。

绢纸薄如蝉翼,它可以卷得极小,但在展开后却能足有手掌这般大。

楚元辰的目光先飞快扫过一遍,又逐字逐句地细细看了,然后,他把绢纸递给了盛兮颜。

盛兮颜呆了一下,抬手接过,一眼就看到了底下的那个印戳:

秦霄。

“这是……”盛兮颜沉吟道,“先帝的小印?”

楚元辰点头,又补充道:“上头是先帝的笔迹,这封信是先帝秦霄亲笔所写。”

“是太夫人千方百计藏起来的。”

“先帝和南怀勾结的证据。”

楚元辰经历过尸山血海,更经历过至亲背叛,早就不会为什么事轻易动容。可是现在,在拿着那张绢纸的时候,他的手还是控制不住的有些微颤,这薄薄的绢纸,在他的手上重若千钧。

太夫人这些年来,藏着的是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在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中装疯卖傻,忍下了各种折磨,把这张绢纸藏了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

盛兮颜细细看过后,就把绢纸交还给了他,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楚元辰沉默了下来,这张绢纸的出现出乎他们的意料,后面的计划也得跟着调整一下。

楚元辰对她没有半点隐瞒,他抖了抖绢纸,嘴角露出了一点嘲讽,“我得好好想想……太夫人也不知是从何得来的,她受了这么多苦才保下了它,总不让她的一番心血白费。”

确实是这样。盛兮颜默默点头,问道:“那太夫人呢?”

“阿颜。”楚元辰郑重地说道,“这件事你……”

马车外头响起了一阵喧哗,不少人在嚷着:“撒铜钱啦!”

宗人府的小定礼极重,更有昭王府的人跟在后头,他们的手上提着几大筐的铜钱,边走边洒。

街上热闹的像是过年一样。

他们都听说过那天的凤凰,就算没有亲眼看到,可一传十,十传百,早在京城里头传遍了,如今听说昭王为了迎娶凤命之女,在一路上撒铜钱,不少人都趋之若鹜地跑来了。

对生计都勉强的普通百姓来说,他们才不会管这人是才女还是剽窃,有这些铜钱就够一家子吃上一天的饱饭了,自然是好话说了一箩筐,人都没见过,也不停地赞着郎才女貌,龙凤相得之类的话。

“龙凤”这种话当然不能随便乱说,反正也不知道人群里是谁先喊了这一句,立刻就有一个银锞子扔了过去,其他人一看,也纷纷跟着喊了起来。

于是,一把一把的铜钱朝人群撒了出去。

大街响起一阵阵的欢呼声,越来越多的百姓闻讯而来,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直到宗人府的队伍过去了,人群才渐渐散去,也有人直接追着队伍跑,想着再多领一些铜钱。

马车终于能够动了,一路上,走走停停,楚元辰一直把她送回到盛府门前。

盛兮颜撩开车帘,和他道了别,说了一句“放心”。

她嘴角含笑,明亮的杏目仿佛轻而易举的就能够让楚元辰的心不再浮躁。

他的神情轻松了一些,眉眼自然而然地柔和了下来,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这一世,他是何其有幸,能够遇上她。

盛兮颜下了马车后,就直接先去了正院,盛兴安今天休沐,见到她披着斗篷,一身出门的打扮,温声问道:“颜姐儿,你今儿出去了?最近天冷,出去要穿得暖和些。”

“去了一趟安平侯府。”盛兮颜解下斗篷给昔归,随意地回答,“王爷让我一同去见见太夫人。”

“安平侯府……对哦,安平侯府已经到京城了。”

盛兴安早忘了这么回事了,反正安平侯也就是个虚爵,在这诺大的京城里,一个没有实权的勋贵,哪怕再富贵,祖上再辉煌,也不会有人朝他多看几眼。

不过……

盛兴安乐呵呵地说道:“咱们家大姑爷还真是个周全人。”

盛兮颜:“……”

反正在盛兴安眼里,楚元辰现在是哪哪都好。

也幸好周景寻没眼光,不然他们盛家哪能傍上这么一条粗大腿!

想到周景寻,盛兴安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周景寻被放出来了。”

盛兮颜还记得那天在女学,秦惟为周景寻求情的事,有些默然,难怪今日昭王府这样招摇着去赵家行小定礼。想来是周景寻放出来后,赵元柔就松口了。

盛兮颜对此并不意外,秦惟如今是楚元辰和萧朔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这枚棋子要用得好,自然得把水搅得更混。

“放出来了啊。”刘氏在一旁插嘴道,“老爷,周家这世子还换不换了?”

前阵子,永宁侯府要换世子的事,闹得是满城风云,差点还闹上了御前,这几日又好像没什么消息了。

“永宁侯给了两弟弟一些好处,暂时不闹了。”盛兴安补充道,“他把府里的钱庄分给了两个弟弟。这还真是大手笔啊。”

永宁侯府在朝堂上已渐微末,当年就是见盛家父子二人在官途上扶摇直上,势头正好,才会主动提出为周景寻聘盛家嫡长女为妻。

不过,就算如此,永宁侯府的富贵半点不少,永宁侯府分家有规矩,承爵的一房能分到家产的八成,这就保证了祖祖辈辈的财富都集中在了袭爵者的手里。

“钱庄是永宁侯府最值钱的家产了,听说,历代都是绝不分出去的。”盛兴安嘲讽道,“为了给长房保住爵位,永宁侯还真是花了大血本。”

盛兮颜默默地点头。

世子只有一个,而二房三房又都有嫡子,就算要换世子,也最终只能有一房得利。这钱庄就不一样,可以拿到自己家手里的,这么一来,也难怪永宁侯能够安抚住他们。

“周景寻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来,永宁侯的钱庄就要白白丢水里头了。”盛兴安捋了捋胡须,兴致勃勃地等着看好戏,“照我看,周景寻也不可能安份得了。”

“我要是永宁侯,就干脆把他的腿打断关起来,等到昭王大婚后再放出来,时间一久,也就闹不起来了。”

也是。

好不容易才从东厂诰狱出来,结果心上人却要另嫁他人。盛兮颜默默地想了一下,要是有话本子这么写,程初瑜肯定会喜欢的!她就喜欢瞎折腾的故事。

正像所有人能够预料到的一样,周景寻在东厂诰狱里待了这些日子,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出来了,没曾想,一出来就发现,赵元柔要嫁给别人了。

他直接就傻了眼,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尤其是当知道他的柔儿是为了救他才会迫不得已答应了这门婚事,更是心痛如绞,暗恨秦惟趁人之危。

永宁侯夫人见儿子可怜,劝了几句说道:“你和赵元柔本来就无缘,如此也好。”

她的心里其实也挺复杂的。

本来她是一百个瞧不上赵元柔,偏偏那天在女学,她亲眼看着赵元柔为了救儿子,费尽心力,甚至不惜去求昭王。她的心就软了。

单就这份心意,赵元柔就比那个没心没肺,落井下石的盛兮颜好多了。

若是时间能倒退,她肯定欢欢喜喜地为儿子准备婚事,不会再嫌弃赵元柔家世不好,可惜了。

只能说,有缘无份吧。

“娘再去给你挑个好的,挑个能旺夫旺家的。”

“接下来,你要好好当差,千万别再出岔子了,知不知道?”

“你爹为了保住你的世子位,把府里的钱庄都给了出去,我们长房已经没有退路了。”

永宁侯夫人苦口婆心地劝着,周景寻的脑子还嗡嗡的,半点没有听进去。

本来就算这次他吃了牢狱之苦,周景寻也依然深信这是值得的。

至少让他知道,赵元柔的心里一直都是有他的,他们两人是心意相通的。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赵元柔反而要另嫁他人了?这让他怎么能受得了。

永宁侯夫人还想劝几句,周景寻已经是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永宁侯夫人好不容易让人把他拦了下来,只关了一天,就又被他跑了出去,直接就冲到了赵家。

他拼命叩响了赵家的门,赵家直接闭门不理。

赵家人已经想明白了,务必要赶紧把赵元柔给嫁出去,不然肯定会被她给连累的。

赵元柔实在太能惹事生非,连周景寻都被连累得差点连爵位都保不住,他们只是普通人家,经不起祸祸。

没有见到赵元柔的周景寻更不甘心,又冲去了昭王府,对着春风得意的秦惟就是一拳,周景寻就像是疯了一样,逮谁咬谁。

永宁侯府很快得到了消息,永宁侯亲自出面,把他抓了回去,整个京城看了好大一场热闹。

这些事也由锦衣卫禀到皇帝的耳中,御书房里,内阁和几位朝中重臣都在,皇帝正在和他们商议着禁军军演,闻言冷笑道:“由得他们闹去吧。”

秦惟为了小定礼大肆铺张,皇帝自然也听说了,更是听闻了那些“龙凤相和”之类的话。

“龙凤?”皇帝冷笑道,“秦惟这是巴不得别人不知道,他想要这个位置吧。”

因为没有皇子,所以他们就认定了自己这辈子生不出儿子了吗!?

“皇上。”有内侍进来禀道,“安平侯求见。”

皇帝定了定神,说道:“宣。”

安平侯的到来对于京城勋贵而言无声无息,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朝上对于安平侯也不熟悉,只知道这是先帝当年为薛重之挑的嗣子。

也就首辅这般先帝时期的几个老臣,隐约对这件事还有些印象。

当年薛家满门皆亡,先帝感叹薛重之没有人继承香火,就亲自为其挑了一个嗣子,把岭南王府的全部产业都交托给嗣子来继承,安平侯一家长年都住在岭南,也就在袭爵后来过一次京城谢恩,现在是第二次。

彼时他们都感念先帝仁慈,现如今在先帝的罪己诏后,就忍不住去怀疑,先帝此举是不是也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