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钗布衣的少女进来,连忙扶他躺好。
“萱娘,是你吗?”他去握她的手。
“啪——”
他伸出去的手被狠狠拍了一下。
“好个登徒子!”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萱娘柳眉倒竖,凶巴巴的,但她脸颊圆圆,还有一双杏眼,生气也显得可爱。
“抱歉,是我冒昧了,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想到还能看到心心念念的人,一时有些激动……”
“我曾见过姑娘为人义诊,为姑娘高风亮节钦佩不已,就记住了姑娘的名字。”
司瑓立刻想出了合理的解释,其实这话也没说错,萱娘的确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曾与萱娘成婚,隐居山林,陪她一起在山中寻药、炮制药材,一生已无所求。萱娘才有身孕,刚与他说,他们夫妻二人就被杀死在家中。
他死后怨气极重,魂灵不散,以为是二弟或者侧妃下杀手,没想到会是他那个假仁假义的父王!虎毒尚不食子,他父王却比畜牲还狠毒!
不但安排了一场刺杀,还将这事赖在他那位天子堂兄身上。当然,最后信阳王也没捞着好,新立的世子一条腿被疯狗咬烂了,只能锯掉。
不止于此,信阳王府陷入争夺世子之位的风波,十几个庶子争得你死我活,最后陛下在京中挑选了一个宗室子弟继位。显然,报复心极强的陛下不愿白白背这口黑锅。
后来,天下大乱,信阳王雄心大作,组建势力起兵造反,突然被一个江湖高手杀了。
司瑓的鬼魂始终跟在信阳王身后,见他在大业成功之前死于非命,心中无比畅快,再一睁眼又回到了山中小木屋里。
这是他遇到萱娘的地方。
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好萱娘!
“你、你别说了,就算你说的再好听,我也是会收你的诊费的!”
萱娘结巴了一下,丢下一句话,匆匆跑出去,但没多久,又进来给他把脉,处理伤口。
“自然不会亏待姑娘。”
司瑓看着鲜活灵动的萱娘,下定决心,要去向天子堂兄投诚,顺便将信阳王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倒个干净。
*
近来,宫中发生了好些新鲜事。
比如,上书房那位脾气不太好的太傅忽然涨了三倍月俸。不仅如此,陛下还赏赐他一幅古画,可见太傅颇得圣心,上课时,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太子去兽苑挑了一只异域进贡的小奶狗,特意带着小狗让小皇子取个名字,没想到小皇子见了这条小狗之后,取名“哈士奇”。
以往从没听过这样的名字,感觉怪怪的,又莫名让人觉得合适。
第三件事,便是让宫内宫外都涌起暗流的“八景宫”重开一事了。
先帝在位之时,在这座宫殿里供养了很多道士,弄得民不聊生,没想到陛下又要重开这座道宫,让朝野内外一片震动。
……
其实,司珩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中,朝臣谏言的折子都留中不发,也不从公中拨款,所用损耗一应从私库出。
八景宫只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宫室,朝臣担心他会沉迷于求仙问道之中,实际上另有他用,此时还不便与朝臣说。
朝臣都长了眼睛,自己会看。八景宫除了天星子每天炸炉之外,没有什么奇怪的事,陛下并不像先帝用度奢靡,宫里宫外,一切如常。
天星子让人很是放心,以他的本事,有生之年,陛下都吃不上一口仙丹了。
朝臣们参奏了几日便安静下来,总觉得以陛下的老谋深算……嗯,以陛下的英明神武,不至于做出先帝那等失智之事,想必另有谋算。
或许,是想故意装成昏聩的样子,看看有没有野心勃勃的人露出马脚?这个人,好像、也许大概是信阳王?
一时间,朝臣都讳莫如深,转而开始关注水车推行之事,至于八景宫……不确定,再看看。
*
司珩见朝臣安静下来,终于收到了高影的回讯。京郊离宫中并不远,高影轻功不错,亲自回来了一趟。只不过神色有些复杂——
“陛下,我们找到信阳王世子了。”
“他……他可能摔坏了脑子。”
“明明伤重,却整日言笑晏晏,追求救了他的山野女医。我们去接他的时候,他一定要把那位女子带上,但那女子不愿,信阳王世子就留在山中。”
“……”司珩也沉默了,语气有些微妙。
“想不到,竟是个情种。”
“先查清刺杀的事,若信阳王世子不愿,便强行将他带回京。”
“他是愿意的,属下已经与他谈好了。”
“希望陛下能恩准那女医翻阅太医院的部分典籍,她求学之心甚坚。”高影道。
“准了。”司珩应下这件事。
“臣这就去接他们入京。”高影领命。
“去吧。”司珩点头。
等高影离开,他才看向一侧的小皇子,问:“今日如何,天星子炸炉几次?”
“三次。”司若尘刚从那里回来,灰扑扑的,雪白的衣服上还有一些泥点子。并不是因为炸炉,而是因为……和泥。
司珩:“听说你在御花园玩了一天泥?”
“嗯,是和皇兄们一起,不过我们做出了有用的东西。”
“它叫火炕,结构不算复杂,可以用泥砖砌出来,里面有烟道,冬日只需要少量柴禾,炕上就能暖很久。”
司若尘解释道:“舅舅也帮了忙。他曾见过类似的东西,北方有些人家在用。我们又改良了一下,可以在京中试试。”
“好。”司珩看着眼睛愈发清澈明亮的小皇子,再次意识到一件事——
他不止是求一人之长生,而是想让众人长命。
每年冬日大雪,都有许多人在雪下冻死。近年气候异常,冬日来得越来越早,也越来越寒冷,火炕能救很多人的性命。
“你还想玩什么?”司珩问。
玩木头的时候做出了水车,玩泥巴做出了火炕,下一步,想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