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是被雷劈过一般, 岑岁僵硬地坐在位置上。
陆宴迟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包含了太多的内容。所以他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她“有病”这件事了,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沉默片刻。
岑岁机械地转头, 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你很早就知道我的事情了吗?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问题这么多, 我先回答哪个?”他仍是那幅心不在焉的散漫模样。
岑岁调整好心情,轻声说:“你不觉得我奇怪吗?”
陆宴迟平静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岑岁低头喝了口水,寡淡的水在喉咙里溢出一种艰涩感, 她的声音都是飘在空中的, “我是个病人。”
陆宴迟把着方向盘的手逐渐收紧。
“我之前和你说我睡眠不好,是真的。”岑岁的语气异常平静, “在我父母出事之后我就睡不好觉了,一直到现在,十多年的失眠史了。”
闻言, 陆宴迟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若有所思:“失眠也算是病?”
岑岁小声解释, “失眠是因为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
“梦到我?”
“不是,”岑岁想到之前和他说, 梦里要是有他就是噩梦的玩笑话, 她愧疚不已, “梦到我爸爸打我妈, 然后打我。”
陆宴迟把车停在车位上, “最近还在做梦吗?”
岑岁摇头:“很少了, 医生说有在好转。”
陆宴迟的眉目一松,“那不就好了。”
迟疑稍许, 岑岁问道:“你不会觉得我奇怪吗?”
陆宴迟眉眼含笑,语调也漫不经心的:“半年多前就觉得你奇怪了,能在我的课上, 还是第一排的位置睡觉,怎么叫也叫不醒。”
“……”
陆宴迟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地说:“在我看来,那才是最奇怪的事。”
“……”
这似乎确实比失眠还要奇怪。
“失眠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陆宴迟凑了过来,他伸手捏了捏岑岁的脸,“而且我看你最近睡的也挺好的?”
岑岁眨了下眼:“是比以前好了不少。”
陆宴迟:“搬过来之后变好的?”
岑岁:“差不多。”
这话说完,就看到陆宴迟桃花眼敛着慵懒弧度,拖着尾音说:“是不是每晚睡前都在回味我的晚安吻?所以整个人都开心的不行,就没做噩梦了。”
“……”
-
陆宴迟因为和朋友约好有事,所以没陪岑岁上去。
目送他的车离开后,岑岁才进医院。
之前和主治医生聊天的时候,岑岁就有种陆医生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未来儿媳妇的眼神,现在她总算明白了。
陆医生看她的眼神,确实是在看未来儿媳妇的眼神。
等到治疗结束。
岑岁坐在位置上没离开。
陆医生看了她一眼,语速轻缓:“怎么了?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岑岁摇了摇头,她讷讷道:“阿姨,今天早上是陆宴迟送我过来的,他把您和他的关系都告诉我了。”
“他还会主动送你?谈恋爱了确实不一样,”陆艳芳的神情自然极了,没有被发现的尴尬与不自在,“我让他接他妹妹,他都不愿意的。对了,他和你说过吗,他有个妹妹。”
岑岁不知不觉地就端正了坐姿,像是学生回答老师的问题似的,一板一眼地回:“陆听音吗?我见过她的。”
见她严肃起来,陆艳芳笑了:“你别这么紧张。”
岑岁磕磕绊绊地说:“我没紧张呢。”
陆艳芳仍旧笑着:“我很早就说过要把我儿子介绍给你,但又觉得他配不上你,没想到你竟然不嫌弃他和他谈恋爱了。”
“……”岑岁没有想到在陆宴迟的母亲眼里,陆宴迟会是这么个形象,她小声说,“陆宴迟挺好的。”
陆艳芳随口道:“谈恋爱嘛,两厢情愿就好。”
沉默片刻。
岑岁小心翼翼又惴惴不安地问:“阿姨,您没觉得我这样的女孩子,不太好啊?”
“你这样的姑娘怎么就不好了?长得漂亮又能干,还会做这么多好吃的,又有礼貌又懂事,”陆艳芳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她说,“如果你说是因为你的病情,我和他爸爸,确实也有说到过这个。”
岑岁看着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和他爸爸的想法一样,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陆艳芳说,“我和你认识也有小半年了,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我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但我和他爸爸也不在乎门当户对这些徒有虚名的东西,我们更在意的,是儿女的感受。”
原来,她一直如鲠在喉,非常在意的东西。
在陆宴迟,以及陆宴迟家人的眼里并不重要。
岑岁有些不知所措,“阿姨……”
“陆宴迟有和你说过吗,他妹妹高中就谈恋爱,这我们也没说什么,感情这种事嘛,两情相悦就好了。”
岑岁的眼眶一热,她认真道:“阿姨,谢谢你们。”
“这有什么好谢我们的?你们谈恋爱,又不是我和你谈恋爱。”
岑岁没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