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端端并不知晓戴琴那边发生的小插曲,她只是觉得戴琴收拾完东西再出现的时候,虽然脸色看起来还是苍白憔悴,但眼睛却变得不一样了,怎么形容呢,仿佛看起来被注入了活力,明明还是那个戴琴,却又好像已经不是那个戴琴了。
不过白端端没有多想,她把戴琴送回了家,这才又蹭着季临的车往律所回去。刚才谈判也好,谈判后也好,白端端都说了太多话,现在只觉得一句话也不想再说,而另一边,季临显然也没有搭话的兴致。他的外表相当镇定,然而内心却正相反,季临觉得有点心烦意乱,白端端刚才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的话也像烙印一样的印在他心里。
自己为她改变了?这不可能。季临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在内心否认了白端端的这个说法。自己会为她改变?呵,自己是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去说这些废话的,刚才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白端端不过是个有毒的下属,自己绝对没有对她特殊化,也绝对不会对她特殊化……
季临的心里波涛汹涌,看向白端端的眼神阴晴不定,而车上这另外一个始作俑者却毫不自知。
上车后,白端端便和薛雯汇报了这次的“战绩”,然后两个人便聊了聊别的,季临突然急刹车的时候,白端端正和薛雯聊到最新的影视八卦。
“哎!”
这刹车实在太急太突兀,白端端一时不查,不仅手机飞了出去,额头也差点磕到,她抬起头,这才发现季临车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个人来。
要是单纯突然冒出来的行人倒也罢了,至少结果是有惊无险地避开了,然而对面那人看向季临怨毒的目光,还有他手里提着的棒球棍,都让他的出现显得并不巧合,而仿佛为了验证这人的出现是有预谋的,很快,路的尽头里出现了十来个都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一下子把季临的车给包抄了起来。
通往盛临所在的写字楼需要穿过一条单行的小路,而如今季临的车好死不死便是行驶到这条路上,一旦被这些男人包抄,根本没有其余路可走,而这么十来个壮年男人,季临总不能直接开车碾过去。
白端端看了一眼季临:“打劫的还是寻仇的?”
季临微微皱着眉:“寻仇。”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是我半年前接的一个案子的对方当事人,这人骗取加班工资,被我开了,也没讹到经济补偿金,因为坏了口碑,在业内大概是找不到工作,往律所给我寄了几次恐吓信和骨灰盒了。至于其他人,大概是他找来的乌合之众。”
季临说完,立刻报了警,只是这里位置有些偏僻,等警察来恐怕也要有段时间,而车外的十几个男人已经开始朝白端端和季临聚集了……
而为首的那个被开员工,也终于凶恶地喊了起来:“季临,你出来!和我单挑!你要打赢我了,我胡老三愿赌服输,以后再也不纠缠你,但你要输了,你给我跪下磕头!”
这男人大约还喝了酒,此刻一脸醉态,声音也带了酒精上头的亢奋,骂骂咧咧道:“就因为你,害得我丢了工作,还没拿到赔偿!结果老婆也跑了,现在只能做点临工,老子就是争一口气,你给我跪下,从我裤裆下钻一遍,再把欠我的补偿款赔给我,我就放过你!否则你这个缩头乌龟再不出来,我就砸你的车!”
那男人红了眼睛:“你下来!你放心!我胡老三知道江湖规矩,带这么多兄弟来只是为了堵住你,你下来,我和你单挑,他们绝不插手,但是你如果想跑,那别怪我和兄弟不留情!”
……
这种时候,看起来势必得有个人下车交涉,直面这惨淡的人生了。
白端端扭头看向了季临,却没想到,季临抿了抿唇,也正看向了白端端。
“?”
外面的男人踉踉跄跄走得离车更近了,看样子这醉汉不理智之下真的要砸车了……
季临抬了抬下巴,惜字如金道:“行了,你出去吧。”
???
“我出去???”白端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感动道,“不要了吧季临,虽然他确实是冲着你来的,你觉得冤有头债有主要找的是你,让我下去赶紧走开远离这个纠纷,但这男人看起来也不理智,我万一下去了,他觉得我和你关系匪浅,也未必就放过我啊!”
“你坐在我的副驾上,他都失业大半年了,穷疯心了,还喝得脑子不清醒,当然也不会放过你。”
白端端疑惑了:“那你叫我下去是?”
“你下去交涉。”
???
季临拍了拍白端端的肩膀,然后侧开脸道:“表现和证明你自己的时刻到了。”
“你让我用法律专业知识和他们沟通吗?”白端端茫然道,“可我刑法和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学的不好啊,而且要论专业能力,也是你比较强啊?”
季临沉吟道:“我说的是你另一种专业能力。”他看了眼白端端,“你不是很能打吗?上次见你打个醉汉打得不费吹灰之力,所以这种时候,不应该用你的专业能力,保护你的上司吗?”
???
季临一脸理所当然道,“他说了要单挑,你作为我的员工,我派你去和他单挑。”他说完,毫不真诚地对白端端道,“上吧,白端端,我相信你,加油。”
“……”
白端端简直震惊到快失语了,她瞪着季临:“你认真的?”她看了眼车外的醉汉,“这种程度对我确实没什么难度,但是季临,需要我提醒你吗?我好歹是个女的。”
这男人他妈的懂什么叫绅士风度,什么叫做男人应当承担的责任吗?何况这根本就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竟然这种关键时刻叫自己上?白端端简直惊呆了,她无法想象,没多久前,自己竟然还觉得季临温柔?宛若神祇?让人悸动?妈的这就是个24K纯种的狗男人啊。自己是被他下了毒才戴了那么厚的滤镜吧?白端端觉得自己真的该去看一看眼科了。
她怒盯着季临,都快气劈叉了:“这种时候了,季临,你好意思让女的挡在前面?你还是男人吗?!”
她以为自己这番怒斥即便不能唤醒眼前狗男人的良知,也最起码能让他感到羞愧,然而季临却微笑着对答如流——
“每个成功女人身后都需要有个默默的男人,你可以把我理解成站在你身后的男人。”
“……”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白端端简直气得不行,然而车外那群男人还包围着车,那醉汉也还在叫嚣,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最节省时间的办法确实是自己下车把这个醉汉打服。
只是这过程里,季临这狗男人竟然这么镇定!
然而白端端或许根本想不到,此刻坐在驾驶位上外表镇定的季临,内心其实根本没那么镇定,他的心里烦躁异常。
季临是故意让白端端下车的。
他觉得自己最近对白端端的关注有点多的不正常了,他不应该这么关注她,也不应该总是帮她解围撑腰,这种感觉很陌生,季临从没经历过,以往他有一套完全成熟的待人接物准则,能让他和他的钱都过的很好,然而最近在白端端身上,他却发现自己的原则在一点一点的改变。
虽然说不清也不愿想是什么原因,但这不是个好征兆。
这太花钱了,也太不经济了。
自己得对白端端更冷酷一点,对她更保持一点距离,只是这女人太有毒了,季临有时候完全控制不住朝她靠近,那么就只能让她离自己远一点了。
这次让白端端下车,几乎是季临故意为之,他想,这样她总能反感自己离自己远点了。而自己还能这么冷酷地对待她,足以证明自己压根对她没什么特别之处,根本不存在她说的什么狗屁改变。
照理来说这样想来,季临此刻应该释然,然而没有,他除了烦躁就是烦躁。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他觉得要遭。
而这种预感在看到白端端瞪了自己两眼然后一只手伸向车门时候,终于成了真。
——
白端端伸手想要拉开车门,然而就在这一刻,驾驶位上一直镇定沉默的季临突然猛地侧过身,动作近乎有些粗鲁地拽回了白端端的手。
白端端皱了皱眉,她看向了季临,想问他又怎么了,然而季临却连正眼都没看她,他微微转开了头,目光则落在了白端端身畔。
都让自己去打架了,还不正眼看自己,这也太没礼貌了吧!这男人真的太狗了!
然而季临此刻不仅很没礼貌,连声音也有些烦躁不耐:“行了,你别去了,好好坐在车上。”
他甩下这句话,看起来有些气呼呼的,然后转身打开自己那侧的车门,自己下车了,临下车前才终于看了白端端一眼,狠狠瞪了她一下。
???
明明惹事的是那个挡着车的醉汉好不好?季临这含冤带气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怎么活像是自己招他惹他了?而且不是要做自己背后的男人吗?怎么这时候又自己下车了?
白端端一脸莫名地看着季临径自下了车,并且锁上了车门。
这下白端端出不去了,她不明所以猛得拍了拍车窗,季临才屈尊般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他就转开了头,面色漠然地看向了堵着车的那个男人,眼神沉静地开始解起自己的袖口来。
季临这架势,是要自己上了???
可这男人刚才不还要自己这个女的上???
行不行啊???
如今白端端像个突然被保护在了温室里的食人花,只能隔着车窗玻璃看着外面,但食人花本人倒是担心起季临来,季临虽然身高腿长,但平时西装革履一派衣冠禽兽的模样,唇枪舌战是没问题,但是看着不像能打的啊……
白端端开始拼命地拍窗玻璃:“算了,季临,你快开开车门锁,还是放着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