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在一楼, 窗靠西北,长年不见光,阴冷砭骨。
齐聿礼怕南烟着凉, 没让她留下来过夜。
南烟离开后, 齐聿礼坐在书桌前,一遍又一遍地抄写家规家训。说起来也是不可思议,堂兄弟们经常被罚抄写家规家训, 齐聿礼是没抄过的。他的人生,严谨缜密,从未出过一次错,自然不需要罚抄写。
这是他第一次面壁思过, 罚抄写。
即便到现在为止,他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并且从一开始, 他就想娶她为妻, 这有什么错?而南烟,她也以和他结婚为目的地靠近他。
同床而眠那么多岁月, 齐聿礼比任何人都清楚, 南烟是在利用他。
她看上的是他的权势和地位。
她对他根本不是男女之爱。
齐聿礼都清楚。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心甘情愿。
反正他的地位无人可撼动,反正他爱她爱的早已盲目、失了智。
没有人能够永远保持清醒,就让他永远在清醒中坠落。
翌日。
连绵阴雨天骤然放晴。
早餐过后,南烟和齐月在住房区的客厅讨论着做指甲的事情。
南烟是不做美甲的,下周开始她就得上手裁剪、缝纫旗袍了, 指甲过长会影响工作。所以她这会儿正陪齐月挑选美甲款式。
齐月每个月都会换一款美甲, 她做美甲有一准则, 绝对不做当下流行款。
怕撞款。
女生么, 都怕和别人一样,都想要独一无二。
南烟理解。
她没怎么做过美甲,但她做服装的,深谙色彩搭配,于是提议道:“正好是春天,院子里的郁金香也快开了,要不就做个郁金香美甲?不过我们不要使用红色系,花瓣以浅蓝色为主,青绿色叶子,营造出一种清透感,挺符合春天的。你手指又长又白,浅色系的美甲做起来会很好看。”
齐月朝她竖大拇指,“我就知道问你没错,烟姐,你审美一绝。”
南烟不甚在意地勾唇笑。
随即。
大门外传来响动。
一个接一个的人提着礼服裙进来客厅,直上二楼南烟的房间。
南烟和齐月对视一眼,双方眼里,均是困惑。
恰巧人群最末端是管家,管家走到她们面前,替她们解开困惑,“十天后就是老爷的寿宴了,等到那天,老爷会和所有人宣布烟小姐和三少爷订婚一事,所以那些礼服是为烟小姐准备的。”
齐月震惊:“我二十整生的时候,爷爷都没给我准备过这么多礼服。”
管家四平八稳的语调,“整生有很多次,婚姻大事一辈子也就一次,还是得重视些。”
“是两次。”齐月弱弱地纠正,“一次订婚,一次结婚。”
“……”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烟小姐,你是现在上楼试礼服,还是等待会儿礼服都到了,再一起试?”
齐月更惊了:“还有?!”
管家:“还有五十条礼服裙正在路上。”
齐月咋舌:“他俩不是订婚仪式吧,有必要这么隆重吗?”
“订婚的日子,老爷和沈夫人还在讨论中,只不过,该有的东西,烟小姐都得有。毕竟三少爷是未来齐家的掌门人,烟小姐就是未来齐家的大少奶奶了。”管家话一顿,问南烟,“烟小姐,你什么时候试衣服?”
“现在吧。”南烟起身,走了几步后,问他,“三哥的西装呢?也送过去了吗?”
“老爷说了,三少爷不需要试衣服,你的每套礼服都会有一套西装与之相配,等你挑选好了,三少爷的也就挑选好了。”
齐月明白了:“三哥没得挑,只能听烟姐的。”
管家微笑:“那天的主角是烟小姐,三少爷只是配角。”
南烟受宠若惊:“那天的主角是齐爷爷,不是我。”
管家俨然是受齐老爷子所托,说得有板有眼的:“老爷不是第一次办寿宴了,来的都是些老朋友,生日这种事儿,没什么可值得庆祝的,到了他这个年纪,其实最讨厌过生日了,因为这说明他又老了一岁。他盼着寿宴,还是盼着你订婚的事儿,所以那天的主角,是你。”
南烟压力颇大。
就连齐月都很有压力。
试衣服的时候,管家自然不在。
南烟在换衣间里,齐月在外面等她换完衣服,“我原先还挺羡慕你的,还没订婚呢,就有这么多裙子,结果没想到你身上的担子那么重。”
“倒也还好?”南烟想了想,“有齐聿礼在,他不会让我太累的。”
齐月翻了个白眼,“你这是仗着三哥在,有恃无恐啊!”
“对呀。”南烟承认。
“又撒狗粮了。”齐月怏怏的。
南烟勾唇浅笑。
衣帽间里摆满了衣服。
南烟上午换完礼服,正准备吃个午饭歇一会儿,又有礼服送来了。
齐月看换装秀都看累了,不知跑哪儿玩去了,衣帽间只剩下南烟一人。南烟吃了点儿后厨送上来的东西,又接着试礼服。
周末两天,她都在试礼服中度过。
期间,齐聿礼都没出现过。周日下午,她跑去找齐聿礼。
因是白天,齐聿礼装模作样地被困在屋内。
两个人隔着一扇门对话。
南烟:“你刚在干什么?”
齐聿礼:“抄写家规。”
南烟:“然后呢?”
齐聿礼:“工作。”
南烟:“没了?”
齐聿礼:“没了。”
“……”
“……”
短暂的沉默,对话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