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张辅还是压低声音道,“我爹那边给我传来消息,陛下?……陛下?似乎曾经有意想让你入皇家。”
想起当时,自己爹是怎么跟他说的。
“遗党一事,牵扯太深,阴私太多,我本?不希望你插手。但如今你竟然主动跳进去,那么事成?之后,立刻抽身而?退。咱们一家,好不容易走进正?道,不能再入偏门。”
“陛下?似乎有意牵线李姑娘与皇子,我已经替你圆了场,说两家交换了信物,你自己看着圆。”
“儿啊,我近日听闻,她?们家是要招婿的。这门婚事,没?你想的简单。大?好功业,你可?舍得?你爹我舍不得啊。如今你后悔还能来得及,切莫将来后悔,误人误己!”
张辅微微晃神,片刻神色回复如常。
李小寒目瞪口?呆,她?就是再怎么想,也不曾想过居然还有这个可?能。
她?从来可?没?见过任何皇子呀,照理说不是这个剧情。难道……难道,是皇帝自己!
不行,皇帝太老了。
不老也不行!难道好不容易活下?来结果?要去宫斗!
李小寒的脸色青青白白,难看非常。
“是哪一个?”
张辅听着李小寒话语间甚至带出咬牙切齿的磨牙声,抬头一看,连忙解释道,“没?有说哪一个皇子。我爹暗地里推回去了,他说……他说咱们两家说定了,连信物都给了。”
说罢张辅又带着点羞愧或者其他,低下?了头,
毕竟多少带了点趁人之危、先斩后奏的意思。
若要张辅说你不用在意,那只是推拒皇上之言,若是你不愿意……这种故作大?方得体话,张辅又不想说。
听到这里,李小寒的脸色稍霁,不是皇帝自己,这个老板还能要。不然真是难办,这封建时代,要换个老板真的没?法选。
再看张辅,张辅已经低下?头没?敢看她?。
李小寒看着张辅头上的发冠发起了呆。
额,他的耳尖居然渐渐红了。
后知后觉的,李小寒才慢慢的开始了解张辅这短短几句话里含有的大?量信息。
除去皇帝想找自己给他儿子当媳妇的前奏,剩下?的就是张将军在皇帝面前把自己和?张辅按成?了一对。这样的好处是当时的危机便去了,难处便是,自己跟张辅大?概得成?了。
而?听说自己要搬走之后,张辅才这样犹豫,因为他们两家根本?没?有说定,也没?有交换所谓的信物,所以张辅才希望自己一直住下?来,坐实这件事。
李小寒看着张辅微红的耳尖,后知后觉的脸有点热。
空气中是暧昧的沉默。
“我……我已经想过了。”
张辅咽了咽口?水,慢慢的抬起头看着李小寒,他的脸上一片认真严肃,脸颊却透着一股绯红之意,语调很慢,很清晰,目光清澈而?坚定,“等迁都之事忙完后,我爹就不用随伺圣驾护卫能回家了,到时候我和?我爹一起去温泉庄子,让我爹娘出面,去请官媒。”
“你家,你有什么要求吗?”
他的眼眸亮似星辰。
李小寒并非第一次被人告白,但是唯有这一次,让她?心跳开始加剧,恍若不可?控。
“大?概……没?有。”李小寒脸色有点木,其实是没?有反应过来。
古代结亲的流程是什么样的?女方应该做什么?她?先前实在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张辅看着李小寒的脸,她?没?有笑,是不愿意吗?
但是她?也没?有说反对。那就是愿意的了!
她?一定是愿意的!
张辅自觉心跳的很快,头脑发热,但他本?能的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做点什么。
伸出手,带着点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颤抖,轻轻从怀里掏出一个月白色丝绸包着的布包。
轻轻把布包摊开,里面是一块莹白的玉佩,色泽温润,古朴大?方。
“……这是我加冠之时,母亲给我的玉佩。”
于是李小寒明?白了,这是信物。
差一点她?就伸手了,毕竟美色惑人,真心难得。
但是谈恋爱和?成?亲是两码事,走到这一步太快,她?得把有些条件先说出来。
“我可?能得有一个条件。”李小寒为难道,她?紧紧盯着张辅的眼睛,但凡张辅有一丝犹豫大?概此刻她?就会放弃,“我家只有两个女儿,我身后有一片产业……”
“我有一个大?哥。”未来得及说完,张辅已经接下?去了。
李小寒讶异的睁大?了眼睛,她?甚至觉得有点不真实,脱口?而?出,“你愿意?你家里人愿意?”
“不是很愿意。毕竟这一条路对我来说阻力会多了许多,我又不傻想要自找苦吃。”谈到这个话题,突然就像从云端回到吃饭喝水,张辅感觉像平常的张辅,又不太像。
“但我衡量过,如果?只有两个选择,那么这一个选择是我可?以接受的。”
起码这个阻力是多了点,另一个失去他承受不起——在这些个日日夜夜里,他已经想得再明?白不过了。
他也是这样跟他爹说的,“谁能保证将来永远不变。但没?有当下?,我根本?不想要将来。”
他说的很平常,但很真实,李小寒相信了。
没?有人能保证以后,但此刻他是真的。他们都知道。
这就足够了。
也许将来会后悔,但她?相信两人都可?以承担后悔后推倒重来的结果?。
“其实我没?有说完的话是,我想要一个跟自己姓的孩子。”李小寒拿起玉佩,放在指尖慢慢抚摸,“继承我的产业、我的意志、我的存在。”
甚至姓氏也不是她?所追求的,但是这个世道,姓氏总是跟很多联系在一起。
她?想留下?某些有形无形的东西,留下?她?自己,不愿就这样失去了姓名?被隐没?,就要有一个继承了她?的血脉、姓氏、关?系、利益和?理念的人。
不然她?活着,跟逐渐死去没?有差别。
但她?又并不够强硬和?强大?,她?既希望俗世的幸福,又追求自我的存在。
她?一直希望双赢,在自己最切身的幸福上也要豪赌一把,两个都要——赘婿,在这个时代,那可?能会彻底断了张辅的路。
她?无需张辅牺牲自己,证明?他对自己的爱意。
成?全,是对彼此的。
“好。”张辅抓住李小寒指尖的玉佩,慢慢给李小寒戴上,最后终于尘埃落定,“感谢李姑娘给在下?一个机会。”
“在下?,不胜荣幸。”
李小寒忍不住笑了,这个人,难得如此。
摸摸身上的玉佩,信物应该是双方的。但她?在养伤,身上饰物本?就不多,这一时半会的,身上还真没?有合适的。
想了想,她?把头上的发簪拨下?来——不是张辅送的那一□□一支她?醒来之后,王氏便要她?摘下?收好了。
说王氏用完就扔就好,迟来矜持也罢,反正?王氏真的是左右为难犹豫不决忧心不已,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于是李小寒便改带了另一支白玉发簪。
此刻刚刚好。李小寒手一拔,便将发簪拔下?来,递给张辅,含笑道,“诺,信物。”
身后青丝如瀑,飞垂而?下?。
张辅愣了一愣。
“怎么,不想要?”李小寒挑眉调侃道。
话音刚落,张辅迅速一把抓过发簪,紧紧抓住,顿了一顿,忽地一下?站起来,“我……我先走了。你好好休养。”
说罢,迅速离去。
留下?疑惑不解的李小寒,后知后觉才想起,披发见人在这时,好像是极亲密之事。
算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只要我不害羞,害羞的就是别人。
以后都是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