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王氏秉持着要从年头甜到年尾的观念,早上吃的甜的奶黄包,喝的是甜的羊奶浆饮, 当然传统糯米团子甜汤少不了, 幸亏还有其他的饭菜, 不要全甜的吃到腻。
吃完早饭,穿上新衣服, 李小寒和王氏的粉红正红领子终于派上用场了,由于李贤东的坚决拒绝,李贤东的衣领子上没有任何的点缀,李小寒只能给他爹做一个棉帽子。
此刻一家人全都一身新衣,浆得板板正正,小半年的调养, 吃的好了, 干得少了, 心里有希望了, 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新年第一天拜年,第一个得去老宅, 只要李生礼还在, 这就是避不开的规矩。
李小寒整整衣裳, 挽起她娘的手肘, 雄赳赳气昂昂, “走。”
一家人?到了老宅, 明明才小半年不见, 好像却?特别陌生。因着过年, 宅子做了收拾,倒也干净整齐, 只是人?好像特别陌生,熟悉中带着陌生的疲惫,疲惫中带着诡异的兴奋。
接过李贤东的礼篮子,陈氏倒没有说什么?,只拿到厨房里去了。不过李小寒觉着,尤其继祖母这态度不太对呀,隐隐约约觉得倨傲。陈氏一向是谨慎之人?,不应该啊。
带着心中疑惑,李小寒跟着李贤东走近堂屋,李生礼和李贤南、李贤西已经坐在座位之上。
“爹/祖父,新年好。”李小寒跟着李贤东和王氏,跪倒在李生礼前?,这是叩拜。李氏一族有一点点传承就是如此,往年的拜年也是如此讲究。
“来了,坐吧。”李生礼伸手虚扶,给了李小寒一个红封,招呼道?。
李贤东等人?顺势站起来,李小寒顺手一摸,略薄,估计是两文钱,她爹她娘得亏大了。
果然,跪拜过李生礼之后,李贤东兄弟之见相互吉拜,李小寒、李才荣、李才华、李兰花、李才富等人?向李贤东、李贤南、李贤西三人?拜年,李小寒只收到了三封更薄的红封,估摸是一文了。
哎,她爹她娘来时包的红封可是两文一封的,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上都亏了。
拜完年,各自坐下,小陈氏送上热茶水,托分家的福气,李小寒现?在也算是客人?了,能蹭得一个座位。
过年天然的不缺话题,不过今年的话题居然如此劲爆,刚一落座,李生礼便挑起话头,“今年是一个好年啊,皇上封了太孙,又免了封地的棉税,我等时常感?念皇上的恩德,要以皇上为榜样。今年你们怎么?看怎么?做,说一说吧?”
李小寒一挑眉,呦,他们李家一家居然参与这等大事的讨论了,往年的话题不是应该是来年的粪土种子育苗春耕吗?!
只见下方李贤南便接口说道?,“皇帝他老人?家自然是英明的,我们听着学着便是了。”
又见李贤西说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家人?,相互搭把手,一齐兴旺,才是正理?。”
李小寒悟了,诉求是一起兴旺啊。
又听见李生礼问道?,“才荣,家里你读书最多,你怎么?看?”
只见李才荣道?,“自古以来,孝顺孝顺,顺便是孝了。《礼记》曰:‘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我自然是更要学习,好好孝顺祖父。”
这一个一个的,把李小寒恶心得够呛了。
这下总算明白了,一个太孙,把这些人?得意的,全忍不住代入自身了。
估计祖父是看着她爹今年一件接一件的发达了,家里堂兄弟尤其堂哥李才荣去朱秀才处读书,花费多了,心急了,便拉着她爹希望自己?爹拉拔甚至出钱出力呗。
怪不得她爹年二十九那晚挑完水像被鬼追一样的赶回家,估计祖父也这样说过,她爹回答不出来,只能逃了呗。
正想着,李生礼已经挑上李贤东了,沉声说道?,“贤东啊,我听说年前?贵人?来,你们家找了贵前?媳妇三人?过去帮忙,这才几日?功夫,就得了十两银子。莫忘了,贤南贤西才是你亲兄弟了,你不会还对我分你出去有怨言吧?”
有怨言就是不顺,不顺便是不孝。
李贤东结结巴巴一张脸,说不出任何话来。
年二十九的时候他爹就说了,说他身为大哥,更应该带着弟弟们,如今家里困难巴拉巴拉的。
只是家里这些事情,一向都是李小寒做主的,李贤东也说不上话,也不想说这些话,只得顶着他爹的黑脸,逃出去挑水,挑完赶紧回来了。
想不到,前?两日?逃过了,今天还是逃不过。
李小寒见他爹为难成这个样子,微微一笑插口道?,“祖父,你想我爹拉拔二叔三叔们,那好说。只不过,别扯上太孙,要知?道?,陛下死的那可是嫡长?子心头肉呢,太孙可是因他爹继位的呢。你嫡长?子我爹可活得好好的,你这么?说,万一有人?报上去,咱们家这样,可不是瘌痢头前?说头发,刺陛下他老人?家的心。”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李贤东一家全都脸色一窒,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到底是李家最聪明的读书种子,李才荣先反应过来,“小寒妹妹,你这么?说就错了,我们都是盼着皇帝陛下他老人?家好的。太孙王爷什么?的,陛下他老人?家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天下都是他老人?家的。”
李小寒笑得更欢了,丝毫不见恼,“是呀,大孙子小儿子,老人?家的心肝子。我们家不也是这样的吗?我们都知?道?,这个家,以后都是长?荣哥你的,我爹都分出去了,那里有一丝废话。”
他爹李贤东可是近乎净身出户的,就是不知?道?她三叔一家能分到多少了,李小寒笑着将目光转向李贤西一家,“三叔想必也是极为孝顺之辈,长?荣哥你不必担心。”
这下李贤西一家的脸色刷的变得苍白,李长?荣的脸色也挂不住了。
“李小寒,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长?辈在说话,你一个丫头片子插什么?嘴。有没有一点家教了?”李生礼脸色变得通红,怒声斥道?。
“祖父,别担心,我爹分出去了,我家教差一点也碍不着二叔三叔什么?,毕竟分家了就是两家人?了。”
所?以别扯什么?兄弟父子拉拔一把的了,咱们家剩那血缘关系了。
“不过,我还是大逆不道?的说一句,祖父,咱们农家人?,种地的,心气别太高?,小心摔了。皇帝太孙什么?的,关咱们什么?事。你插手我爹的家产,是不是觉着定王他也该乖乖听话。老话不是有说,端谁的碗服谁的管,没有说端上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咱们毕竟是在定王治下,还是小心一点。”
直到此时,李小寒才收起脸上的笑意,不过板着一张脸,说的话夹枪带棒的,更叫人?生气,“祖父,我家教不好,就不在这大过年的气你了。爹,娘,生出我这个逆女,你们也是不讨喜的。起来罢,到二伯祖父家拜年了。”
李小寒站起来,拍拍衣袖,还弯腰对着她祖父行了一个大礼,方才施施然走出去。
李贤东和王氏被李小寒这一番输出惊呆了,跟在李小寒后面?行了个礼,踉踉跄跄的走了。那真真是,走路都不稳。
只把李生礼、李贤南、李贤西一众人?和在外围观的陈氏等惊得回不过神,气得仰倒。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谁惯得她这样。目无尊长?!牙尖嘴利!”
把李生礼激得无能狂怒,而走在外边的李小寒却?不像李生礼想的那样嚣张。
放狠话,一时之间?占上风什么?的,都不算什么?,都是空中捞月的快乐。
本质上,她祖父一家奈不了她爹的何,是因为之前?杜仲、摘果子器、棉花梳的积累,他们家现?在名声好运势强,祖父他们势弱,只要他爹按照分家文书行事,没有人?会挑他们家的错处罢了。
但是,这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下,她堂哥李才荣没有考上秀才。
一旦她堂哥像原书中的考中秀才,那就是在祖父这边加上了一颗重?磅砝码,不一定谁重?谁轻。
不要小瞧一个秀才的力量,她们这里莅临西边边境线,读书人?本来就少,他堂哥这几年中秀才,还没加冠,那是妥妥的潜力无穷,别说她们家,到时候倾全族之力培养也有可能的。毕竟,这个朝代,一人?出头带飞全族人?那是很正常的。
看她们李家祖先,据说也是一个能人?,多少代人?了,族里山地据说还是那位老祖宗当年买族田的智慧衍生呢。
所?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这个时代,她堂哥真的不好解决。
李小寒心中思索,不过,也不是绝无解决方法?,一个有潜力的秀才重?要,但终究是看不见的利益,那就有看得见的利益,将族人?绑定在她这辆战车上。
方法?总比问题多,慢慢来。
“小寒,小寒。”
李小寒正思索着,忽地听见自己?爹娘喊自己?的声音,疑惑回头,“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