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面那个高过了座椅的脑袋,林稚虞记起了赵曼跟他说过,梁起鹤打出生起身体就很好,梁起升晕车晕机晕船,他却一样都不沾。
所以梁起鹤是为了他才那样说的吧。
一点愧疚的情绪像根细藤慢慢破开了土壤。他想着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梁起鹤明明可以不管他的,却耐着性子陪到底。昨晚送他去医院的时候也是,虽然语气不好,却一直把他牢牢地抱住,不曾松开过手。
他没有试过这样去依靠一个人,更没想过会这么耐心照顾他的居然是本该最讨厌他的那个。他盯着梁起鹤的黑发出神,回忆着这个人回来以后的种种,心里那道早已定型的印象逐渐有了瓦解的势头。
也许……梁起鹤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那么差的。
林稚虞的神情放松了下来,拨开被风吹到眼角的发丝,去看窗外的风景。
今天的温度没有昨天那么热了,车子飞驰在沿海路上,对面一片白沙绵延的海滩衔接着碧蓝的海水,自眼前无限延伸开来,直到视野的尽头。面对着这样的风景,他的心情也慢慢恢复了过来,不禁拿出手机对着窗外拍了几张。
拍完以后正想看看照片手机就响了,他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婆婆”两个字,放松的情绪立刻又紧绷了起来。
他还没跟梁起鹤谈进医院的事,他的私心肯定是不希望梁起鹤说给第三个人知道的,包括赵曼,毕竟他真的丢不起这个人。可现在赵曼的电话打来了,肯定是问他们今天去哪里玩的,如果他不接的话,那赵曼打给梁起鹤不是一样会穿帮?
想到这里他便抬头去看前面的人,梁起鹤也听到他手机响了,从后视镜里看着他,见他犹豫了一会就来看自己,于是问怎么了。
林稚虞道:“是妈打来的。”
梁起鹤本想说那就接啊,可在看到他焦虑又欲言又止的眼神后反应了过来,朝他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林稚虞不知道梁起鹤想干嘛,正想跟他商量能不能别说这件事就被拿走了手机,眼睁睁看着他接了起来。
“妈,什么事?”
“他的手机放在我包里充电。”
“没有,早上睡迟了,刚出来。”梁起鹤说到这里,不知电话那头的赵曼说了什么,他又从后视镜里跟林稚虞对视了一眼。看到林稚虞不安的视线后勾了勾嘴角,道:“床是很舒服,不过他害羞,不肯跟我睡,跑去睡沙发了。”
林稚虞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就看到梁起鹤转过来把手机递给他,脸上是比刚才的笑容更讨打的表情:“老妈让你接。”
心里对这人才升起的一点好感又被败光了,林稚虞气地剜了梁起鹤一眼,接过手机后声音却变得无比温顺:“妈,是我。”
“稚虞啊,你昨晚怎么睡沙发?那沙发睡了腰会痛的。”赵曼在电话那头急,却也不好说的那么直接,拐着弯提醒他:“妈给你们定的是两米二的大床,比家里的床还大呢,你跟小鹤一起睡是不会挤的。”
林稚虞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赵曼却一直在误解他是对梁起鹤这一年的表现很不满,所以在梁起鹤回来以后才会抵触着不肯亲近。就继续劝他:“妈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妈也跟你说过了,小鹤现在回来了,而且妈看得出他对你是有好感的,否则也不会一提结婚纪念日去玩的事就马上答应了,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赵曼紧赶着给梁起鹤刷好感度,林稚虞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对于她说梁起鹤对自己有好感这点是压根不信的。毕竟赵曼不知道,这几天过完后梁起鹤就会回意大利去了,到时候他们又是互不打扰各自安好的局面。
不过林稚虞也不忍让赵曼隔着重洋还要为他们担心,就答应了,说不会再睡沙发了。
梁起鹤坐在前排听着,嘴角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扬。觉得老妈真是太好用了,只要把赵曼搬出来,林稚虞就算再不乐意也得乖乖听话。
后来赵曼又跟林稚虞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车子停在酒店门口了,林稚虞才找到机会挂掉。梁起鹤付了车钱,到后座打开门,又自作主张地把他抱了起来。
林稚虞再次申明要自己走,梁起鹤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道:“我刚才在老妈面前帮你瞒住了,是顾着你的面子,也是不希望因为你的屁股耽误接下来的行程。你别老跟我不好意思,不就一个痔疮吗?至于那么别扭?”
“……”
林稚虞被痔疮那两个字噎得脸都要烧起来了,恨不得拿块肥猪肉堵死这张嘴。但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低下头,再低点,低到所有人都看不到他才好。
梁起鹤却心情很好地迎接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才跟怀中人说:“到我裤子口袋里把房卡拿出来。”
没有房卡是无法坐电梯的,林稚虞让他放下自己就能拿了,他却不动,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不过最后还是以林稚虞受不了旁边人打量的视线而投降了,悻悻地问他在哪边。
他说不记得了,林稚虞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认命地伸手下去找。
梁起鹤穿着运动裤,口袋很深,林稚虞又是被他抱在怀里的姿势,角度别扭,结果掏了几下就感觉到自己往下滑了点,梁起鹤就抬起一条腿抵着他的腰把他往上抱了抱。可林稚虞的左手还放在梁起鹤的口袋里,这么一抬腿,他就猝不及防地摸到了一团软趴趴又鼓囊囊的东西。
他俩俱是一愣,梁起鹤的反应倒算淡定,林稚虞却猛地抽出手来,看那架势显然是想要再给自己一巴掌了。
梁起鹤赶紧提醒他:“别打啊!是我被你揩油了,我才是受害者。”
林稚虞抬起来的右手因为这话又落不下去了,那张脸就像浸泡过酒的红梅,眼中纵然羞恼难平,却流淌着熠熠生动的光,一点也没了之前那副憔悴而虚弱的模样了。
梁起鹤昨晚看过他半死不活的脸,有了对比后就觉得他还是生气最好看。瞧这个气得要命偏偏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多有意思啊。
不过梁起鹤想归想,却没有耽误,终于把林稚虞放下来自己去掏房卡了。结果两边口袋都没有,他愣了愣,最后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