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栖无噔噔噔跑过去，坐在了帝君的怀里。

她凑到帝君耳朵边，小声说：“栖无不要你回去。”

初至跟着压低声音：“嗯？”

小栖无说：“等栖无再长大一点，把哪里都变好了，好不好？”

初至愣了愣，随后靠在王座上笑出了声，她一下一下的轻抚小崽子的后背，笑得说不出话。

也是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着天真赤诚的心。

苏闻自进了这里就没出声过，虽然与真正的罗酆山不同，但有些地方，却也有那么几分味道，尤其是帝君坐在王座上后。

他有一千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帝君了。

她曾坐在那里对自己说：“苏闻，你总该有个归处。”

她是矛盾的，是黑暗里的明亮。

苏闻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帝君听到小阎王说地话后在笑。

跟以前不同了。

比以前更加的耀眼，她好像活了过来，不只只是个神，而是沾染上了人世间那些复杂情绪，带上了自己希望的神。

以往的她什么都看不穿。

而现在，她想要的希望，想要的灯光，想要的小阎王，都能让人知晓。

片刻后，苏闻将手里帝君上王座前随手放在他手里的之前买的那盏灯放在手心，缓缓走上前。

见他动作，初至抬眼。

苏闻将那盏灯放在了她面前：“栖无说得对。”

他说：“等哪里都变好了，再走。”

初至眸底映着浅浅的灯光，许久，她才笑着说：“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小崽子说的那样，任性一下。”

说着，就将那盏灯接了过去。

【我是不是聋了？我怎么听不见崽崽说了什么？】

【我也没听见，苏闻这听力，不是外星人真的没法解释了！】

【也可能是之前说的？】

【跟我们还打哑迷，见外了哈。】

【初至说过想要灯吗？苏闻好像一直在给她灯，灯很重要吗？】

【这两人，真的有种我说不清楚的氛围，好像那种，只有我们俩懂的精神世界那种感觉。】

【别说了别说了，我在失恋了。】

从罗酆山出来，又跟其他的两个家庭组在一起玩到晚上，大家也准备要回小别墅休息了。

小朋友玩了一天，上车后没多久就睡得很熟，大人们累的也跟着睡，不累的也没出声打扰，车里很是安静。

从城南回到别墅还有一段距离，天上下起了一点小雨，又是冬天，路面有点滑，上环城高速时，车速也慢了很多。

小栖无原本还睡得很香，但睡梦中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正好，商务车旁开过去了鸣笛的消防车。

因为在消防大队听过，所以她很敏感，顿时就没有了睡意，趴在车窗上小声问：“爸爸，是哪里起火了吗？”

苏闻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路况：“前面出了车祸。”

出了车祸，那就是很严重的事情了，消防员叔叔也是管这个的。

小栖无想起之前那些消防员叔叔们，有些担心，一直都凑在那里看。

过了一会儿前面就堵上了，车速很慢，应该是正在疏通当中，还好晚上又是高速，车并不多，大家都在缓慢通行。

小栖无她们的车也在慢慢往前走，好不容易看到要过了，却突然被喊停。

原来那边出车祸的车现在正在救援关键时刻，所以暂时不让车辆通行，避免出现其他意外。

其他人陆续醒过来，也看清了这里的情况，高速上的防护栏已经被撞坏了十几米，看样子车应该是撞了出去。

因为在不远处就停着很多车，救护车，交警车，消防车，吊车，警车。

吊车似乎在从下面要将撞出去的车吊起来。

小栖无甚至还看到了白无常。

白无常也看到了几位大人，立刻飘过来：“帝君，阎王大人，判官大人，晚上好。”

因为之前大家都知道自己能见鬼了，无常也不是什么坏鬼，这里也不是游乐场那种特殊情况，于是小栖无忍不住问：“无常，你怎么在这里呀？是不是…”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不过大家也能懂。

原本还在关注车外情况的大家顿时扭过头来：“无常？！是抓鬼的无常吗？！”

白无常朝这些人打招呼：“嗨你们好，初次见面嘿嘿，第一次跟活人打招呼，还不太习惯。”

小栖无给大家转达：“无常在给大家打招呼哦。”

夏远钧问：“无常都来了，是不是车祸里有不好的事啊？”

白无常摇头：“不是不是。”

“我只是路过，看到这里有事就停下来看一眼，职业病职业病。”

听他说没事大家就松了口气。

白无常叹息：“大冬天的，真是遭罪，翻下去的是辆大货车，司机被压在车底下，车挂在半坡呢，这些警察消防员在这儿想了好久的办法了，差一点点人就得下去。”

“我看了一下，货车水箱的水倒过来淋在那个司机身上，再冻下去，人也废了。”

无常说的这个情况，让大家也提起了心，毕竟是人命。

这时，车外传来了一阵惊呼。

有人大声喊：“快快快！扶起来，其他家属呢？让她老婆振作一点！”

原来是司机的老婆来了，看到这个场面直接就半晕了过去，站都站不稳。

而商务车里的大家也看清了那个被扶起来的年轻女人的脸，赫然就是之前在游乐场里看到的那个年轻妈妈。

夏远钧当即就站了起来。

他当时看出来那个男人今天会有祸端，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只是他才站起来，却见面前的几位鬼神都坐得好好的，即便是最感性的小栖无，她看起来也很担忧，但却什么也没做。

是了，福祸相依。

有些人，注定是躲不过去的。

这才是普通人难以预见的一生。

三个鬼神都沉默地看着窗外，年轻妈妈今天在游乐场里那么生气，话说得那么绝对，但此时担心也全然遮掩不住，她用不上力气，被其他亲人搀扶着：“嫂子，你不能倒下，哥还在坚持呢，两个孩子还在呢！”

“救人。”年轻妈妈有气无力地说，“车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救人，他一定要活下来。”

“知道，一定会救的。”扶着她的那个女人说，“没事没事，我哥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而另外一个男人则是对那些救援人员道：“请你们一定要把我哥救出来，车，路，防护栏，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吊车打着大灯往下，实在是不敢动。

生怕人下去了，车也下去了。

消防员也小心翼翼地顺着坡往下爬，一直确定车内的人是否意识还清醒。

在这些嘈杂的声音里，小栖无听到了格外沉重却也虚弱的呼吸声。

这个叔叔的声音之前在游乐场里还中气十足的，此时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他在对下去的消防员说：“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

许久后，他又低声说：“我两个孩子还小。”

他颤着声：“没了我，他们怎么办啊。”

“孩子他妈，怎么办。”

消防员大喊：“我们一定会救你的，你打起精神来！一定要坚持住啊！对，想想你老婆，想想你两个孩子！”

“我想着呢。”车里的男人说，“我一直想着呢。”

而年轻妈妈被扶着到了路边，她也朝着下面大喊：“你坚持住！马上就救你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女儿还等着你回家！”

白无常飘来飘去，看得很揪心。

最后，消防员总算是顺利将人跟车分开，从车里救了出来。

人抬上路面的时候，已经几乎没有什么知觉了。

年轻妈妈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了没事了。”医生说，“来两个家属跟车！”

年轻妈妈的状态跟不了车，最后还是男人的弟弟跟着去，年轻妈妈跟男人妹妹坐其他车一起走。

救护车渐渐走远，小栖无还能听得见那个叔叔模糊的声音：“一定要救我。”

“车里，有大宝的生日蛋糕。”

没有了人命的犹豫，吊车也将那辆大货车给很快吊上来，白无常说：“车里真的还有个生日蛋糕，但是已经坏了。”

小栖无轻声说：“因为今天是叔叔大宝的生日。”

“大宝？”

小栖无回想着，道：“叔叔的女儿吧。”

白无常：“虽然知道不会死，但是看着真的好难受，诶，这样是最好的，几位大人，我就先告退啦！”

小栖无：“无常再见。”

无常走后，车流也渐渐恢复。

其他家庭的父母抱着被惊醒的孩子，纷纷叹气：“这也是命数。”

要是听了夏远钧的话，会不会…

这次夏远钧却道：“他要养家糊口的。”

他终会走这一条路，就像几位鬼神大人说的，人命不可改。

孩子长大，要去游乐场，孩子要过生日，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有很多事情，不由得他瞻前顾后。

这就是不确定性和不可控制性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豁然开朗。

但小栖无有点迷惑，因为之前这个阿姨对叔叔一直很生气，还让他死在外面呢。

但是现在，却又不是。

她迷茫地问：“爸爸，为什么阿姨那么关心叔叔，但是要吵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