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站在入口处,发放牛奶,拉取选票,徐善站在最前面,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怏怏的,竞选开始,她立下公约后,日子并不好过,不但被财阀子女处处针对,连带着社会关怀对象看她也没有好脸色。
她夹在中间,两面为难,可又不得不屈服于徐父徐母的安排,被迫咬牙坚持。
协助竞选的学生和徐善是同社团的,平时只是见面会点头打声招呼的关系,并不亲近,但这段时间帮她宣传,拉取选票都十分卖力,是徐母通过学习情报,打通了他们父母的关系。
“请多多支持三号候选人,徐善。”
“请投三号,徐善,谢谢。”
“请关注三号候选人徐善的公约,反对校园暴行。”
徐善站在最前面,麻木地发放牛奶。
这时从食堂二楼右侧楼梯,走上来几个人,为首的是李元,制服被清瘦韧劲的骨骼撑起,线条流畅的侧脸轮廓一路往上,是挺直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眉骨,那股财阀公子冷淡又嚣张的姿态似乎融进了骨子里。
身后跟着的两个男生也都非富即贵,但一向很听李元的话,就像他养的狗,指谁,就咬谁。
他视线在徐善脸上打了个转儿,脸上挂着戏谑又不屑的笑,双手插兜,走过来。
冷漠轻视的眼神,从上到下扫视她一圈,又移向地上摆着的绿色塑料网格牛奶箱,里面还有不少盒牛奶没发出去,他嘴角轻微勾着发出一声嗤笑:“挑衅我们,你觉得很有趣?”
“以为你这幅为别人出头的模样,很特别?”
他一脚把牛奶箱踢翻,里面方方正正的牛奶盒,散落一地。
徐善看他狠戾的模样,微微后退一步,满是防备姿态。
李元弯下腰,伸长了手,捡起一盒牛奶,放在手心儿里颠了颠,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向前一步,逼近徐善,抬起手,牛奶盒距离她的头顶只有一拳的距离,他似乎没用什么力,轻轻就挤破,粘腻的牛奶顺着她的刘海儿,往下淌,领口,制服上,脚边都是,狼狈不堪,又充满了性暗示
李元身边那两条狗,看着她调笑起来,吹了声口哨。
“徐善,身材不错嘛!”
“这幅样子比平时死气沉沉,只知道学习的样子,性感多了。”
协助徐善竞选的同学,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他们不敢出头。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气氛变得莫名诡异起来。
德亚高的春夏制服本就偏薄,被淋湿了之后,浑身黏腻,连带着素净无花的内衣,都隐隐透出痕迹来。
她睫毛上沾了牛奶,白茫茫一片,有些模糊,可却能清晰看见李元脸上不加掩饰的恶意。
李元嘴角噙着一丝笑,却更增加了几分危险,声音很轻:“你这幅愚蠢的模样,真可笑。”
“和那些肮脏又恶心的社会关怀对象没什么区别。”
冷嗤一声,紧接着直起了身子,没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竞选的最后一天,演说定在下午,午休前的一节课,是数理,走读形式,徐善留在本班级上课,就没换位置,在最后一排,她低头,紧紧攥着笔,焦躁地在纸上,划来划去,想到徐父徐母早上说的话,她也不知道竞选的这最后一天,对她来说到底是解脱,还是新一轮折磨的开始。
徐母说让徐善最后一天,好好收尾。
无论如何,就算给夫人下跪,她也会争取到委员会的票数。
竞选开始的每一天,对徐善来说都是煎熬,像活在地狱里一样,她不知道今天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成功与否,都不是她想要的。
刺啦一声,尖利的笔尖把纸张划破。
她扔了笔,抬手捂住脑袋,一脸痛苦。
学生们陆陆续续进来,低声交谈着。
过了一会儿,李元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自然而然坐到了她右侧隔着过道的位置,而他的跟班们也找到位置坐下,隐约把徐善围起来,让她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很明显,又是来找茬的。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李元突然开始发难,视线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朝着坐在靠近门口的社会关怀对象,勾了勾手。
男生忐忑地从座位上起身,等待他吩咐。
“去便利店,帮我买红豆味面包回来,每种品牌都买一份。”
说着,把钱洒在地上,让男生捡,虽然屈辱,但他还是照做,因为他还想继续在德亚高念下去。
李元扫了一眼徐善,脸上露出阴鸷又充满恶意的表情。
他偶然间听说,她对红豆过敏。
男生很快回来,气喘吁吁,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他用这个理由磋磨。
李元从他手里接过一袋子面包,敞开,放到徐善面前,低沉的嗓音缓缓开口,像是命令:“吃吧,徐善。”
徐善紧紧攥着笔:“李元,你这样有意思吗?”
李元盯着她,忽然轻笑了声:“我觉得很有趣啊。”
“这场游戏,是谁先开始的呢?”
“你站在社会关怀对象那一边的时候,就该想到了会有这一天。”
徐善纤长鸦黑的睫毛微微颤着:“李元,我对红豆过敏,吃了会死也说不定。”
李元像是没听见,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问:“这个牌子的,吃吗?”
徐善背挺得笔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吃吗?”
“里面还有蜂蜜,很好吃。”
说着,他伸长了手,扔进垃圾桶里。
他问一次,徐善不回应,他就扔进垃圾桶里。
最后袋子里只剩一个面包时,他似乎失去耐性了,没再拿出来问,而是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他的狗衷心又听话,起身把男生包围,推搡着他到李元面前,然后一脚用力踹在他膝窝上,他狼狈地跪在李元脚下。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学生们都停下手里动作,看过来。
李元翘着二郎腿,一挑眉,显然很不悦,抬脚,用鞋勾起男生下巴:“她说不吃,怎么办呢?”
“很浪费…”
“那只能由你替她吃了。”
他猛地起身,扯着男生的制服领带,几乎是拖着,把他拽到了垃圾桶旁,按着他的脑袋,用力塞进去:“吃吧。”
男生挣扎间,抬头看向徐善,却只能看见她挺得笔直的背,眼底迸发着强烈的恨意,他内心隐隐的自卑感和尊严在此刻被李元很轻易掌握在手中践踏着的怨怼,他全都通过视线发泄到了徐善身上。
似乎在说,为什么不听李元的,只要吃下面包就好了,就不会有这出闹剧,他也被不会被这样对待,明明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做到的事,为什么她偏偏就是不肯。
徐善背对着他们,紧紧攥着笔,用了很大力气,素白的手背上,甚至隐约能看见青色血管。
她内心剧烈挣扎,可最后还是选择像个鸵鸟一样,埋起头,装作听不见。
李元停下动作:“徐善,这样都不吃吗?”
“还真是有骨气!”
他恶意满满,按着男生的脑袋,一下子按进垃圾桶最底下。
男生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响彻教室。
垃圾桶最底层,是午休期间其他同学碎了的玻璃杯,还没来得及清理。
玻璃洁净清澈,折射出春日和煦的光,教室里到处都弥漫着尖叫声和血腥气。
熙熙攘攘间,阿善回过头,那一瞬间,其他人的动作仿佛都加速起来,只有社会关怀对象那只血淋淋的眼睛停滞在她眼前。
事件处理结果很快出来,男生的父母选择接受可以让他们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的赔偿款,达成和解,李元被紧急送出了国。
看起来,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只有徐善,成了最终的受害者,在德亚高的日子坠入地狱,谁都能踩上一脚,错失全校会长,更是让徐父徐母疯狂。
她曾经提过她想要转学,可徐父徐母坚信如果不在升学率极高的德亚继续念下去,她绝无希望考上首尔大,那么她的人生就会完蛋,坚决不同意她转学。
高考前夜,德亚高天台
天色黑得狠,风呜呜刮着,鹅毛大雪飘落,阿善穿着冬季制服,站在上面,自由又冰冷的空气,似乎让她胸腔里压抑着的窒息感,一扫而空。
她缓缓闭上眼睛,一跃而下。
殷红的血,浸湿了洁白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