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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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当初的小绿鹤,还是后来山林里的余渊,在枭西厄斯最初掌握了他们的身体时,他们依然存活着——只需合适的契机,他们就能醒来。
可是卢泽不一样。
“要把一个原本属于他人的东西,逐寸逐寸变成我也能如臂指使的身体,自然需要花费不少功夫。”枭西厄斯说到这儿,笑了一笑。“不过,卢泽的身体里,是空的啊。就好像是上天专门为我量身准备的一架战车,我只需要坐进来就行了,能花我多久呢?”
一股林三酒难以言明的情绪,仿佛生着无数尖刺的岩浆,笔直地冲上了她的头脑,滚烫锐利,割得她神经隐隐作痛;在那一刻的情绪下,林三酒终于冲破了一直囚禁着她的、恐惧形成的牢笼。
她早就隐隐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给包围了,四周早就没有了出路,因此她不躲不逃,反而一头就朝面前的枭西厄斯撞了上去——意识力激荡流转,在她身上一下下地跳跃冲击着,仿佛在挑战每一只胆敢伸过来的手;【画风突变版一声叮】打开了,从她的两只手之间划出了嘶吼般的风。
如果眼前这一个名叫卢泽的人,已经没有再救回来的可能了,那么不妨完成玛瑟的心愿吧。
枭西厄斯简直好像是带着一点同情似的,稍稍歪了一下头,让他看起来甚至有一点接近人类了。
“很以自己的能力为豪么?”
在林三酒的双掌即将在卢泽身体两侧上合拢的时候,枭西厄斯澹澹地说道——就好像他一点也不意外,更丝毫不觉得林三酒的攻击,值得自己去闪避。
怎么办到的?
她的速度已经迅捷如雷电一样了,从蓦然暴起到袭近枭西厄斯,连一眨眼的工夫都没有;但就在这连一眨眼也不够用的时间里,枭西厄斯却能够好整以暇地把一句话说完,就好像他的言语,不知道怎么能够独立行走于时间之外。
林三酒就没有这种能力。
假如她也可以在一眨眼的时间里,不急不缓地说完一句话,那么她要说的话会是这一句——“你以为我的攻击目标,真的是你吗?”
不及碰上卢泽的身体,【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在林三酒双臂一振、重新拉开双手的同一时刻,就被关上了。
她的双臂就像是天鹅展翅一样,分开、舒展,划越空气,展开了羽翼似的半圆的弧度;她的全副注意力,都灌入了自己的双臂和后背上——在林三酒扑向枭西厄斯的那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刚才余光中一个个接连立起的模湖黑影,已经笼上了她的身周和后背。
原本是天地昏黑、夜风长凉的夜晚,在那片刻里,被模湖波动着的黑影给充斥了,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失足跌入了深深的黑湖里,只有昏暗不清、起伏波荡的湖水,想要吞没她,将她永远压入深渊。
林三酒急速划向身旁的双手里,打开了“种子”。
那些黑影究竟是不是人形,其实她也只有一个直觉性的猜测,可是她从未怀疑过自己这份直觉;它们离得这么近,如果会呼吸的话,那么早就把林三酒的耳际都染热了,所以一定是来不及从她的双手下逃过的——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种子”划过了什么也没有的半空,就像一张张大了,又失望了的嘴。
哪去了?
林三酒心中一惊,急急一拧头,发现刚才那些模模湖湖的黑影并没有消失;它们仍旧远远近近地站着,像漆黑的空眼洞一样看着她,离她最近的也有一拳之隔。
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退得这么快?
“你仔细看,”枭西厄斯抬起一只手,指向了一个黑影。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林三酒身边了。“有你认得的熟人吗?”
“你在说什么?”林三酒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可最后一个字却突然卡在了嗓子里。
那些黑影确实面目模湖,轮廓不清,但是她却依然感到了……熟悉。
林三酒吞下了隐隐的战栗,眯起了眼睛。
离她最近的那一个黑影,不论是形貌、身高还是面孔上的起伏阴影,都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她很多年都没有想起过的人。
“田鼠?”
她甚至有几分不确定了,田鼠长什么样来着?是他吗?当年在极温地狱里遇见的人,怎么会在这儿?
“在我获得卢泽之后的十分钟内,我与这具身体就已经达到了一个完满融合的程度……我从没有想过,我居然可以随心所欲地产出新人格。”
枭西厄斯平和地说:“每一个新生出的人格,都是一个平时有独立意识,独立能力,却依然随时会为我让位,为我所用的完美‘身份’。我再也不用一个个去找进化者,收服他们了……第一个人格的能力,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不过你肯定能明白。
“一个人投下的影子里,藏着她过去杀的人,犯的错,走的远路。我可以站在那个人的影子里,探寻他的过去,观望他的现在。我可以一挥手,让以前因她而死的人重新从影子里站起来,向她寻仇,也可以让他再度被自己影子所展现出的错路所迷惑,陷入其中,再也走不出来。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能肯定,宫道一没有来得及为我安排恶果吗?很简单。答桉是,我一直站在他的影子里,看见了他当时的一举一动,也看见了他过去走的路,留下的每一个牺牲品……那可真是一截充满了人类嚎哭声的影子啊。”
枭西厄斯说到这儿,顿了一顿。
“在我发现了你的存在之后,之所以没有立刻杀了你和你的朋友们,是因为宫道一阻止了我。我们当时都清楚,这个暂且保住了你们一行人性命的人,却会在不久的未来里,被你自己杀掉……Karma的本质,果然是一种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