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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
林三酒使劲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确认了:并不是她精神状态不佳,导致她眼里出现了幻觉;眼前的宫道一,看着确实是光影透散、疏离游移的,仿佛没有实体一样。
他鸦黑的头发,如记忆中一般整齐光亮地梳向了脑后;每有风吹起的时候,那垂散下来的一绺碎发就好像被因开的浓墨,将附近的风也要浸润染黑了。
光影落进宫道一的皮肤里,睫毛上,童孔里,在皮肤纹理和眼睛晶体之间折散开去,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被蒙在一层胧胧的、散漫的光里,浮在现实与幻觉之间的空洞中。
此刻的宫道一,终于微微朝她偏过了头,抬起的下巴好像被造物主轻轻捏起的一点点雪尖。“是吗?”他漫不经心似的说:“我真的来了吗?”
林三酒咬住嘴唇,冷不丁地抬手一挥,掌刀就朝他的喉咙上切了下去;宫道一恍若未觉,神色轻澹,只是微微低下头,看着她的手掌从自己脖子之间穿透了过去,毫无阻力地重新划进了空气里。
那一截刚刚被她手掌穿透而过的脖颈,就像被摇晃了一下的、凝聚在一起的光,等她的手穿过去了,脖子就又一次恢复了原状。
傻子来看,也知道这是什么了。
“怎么……怎么办到的?”林三酒怔怔地说,“这是一个投影?”
可是,什么投影能够听见、看见,能够与人对答,作出反应?
等等,莫非这就意味着,宫道一此刻其实离她不远——念头还没转完,林三酒已经直直跳了起来,将目光和散碎的意识力都一起投了出去;理所当然地,这么突然的行动,也又一次叫她的世界开始旋转摇晃了起来。
“你坐下,”宫道一的投影朝她身上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一声。“这当然不是平平常常的投影……难道我还找不出一个比投影仪更方便的东西吗?”
林三酒紧紧闭了闭眼,没说话;她怕自己贸然一张嘴,会泄露出更多她的精神状态的蛛丝马迹。
“挺有意思的东西,是不是?”宫道一说着,以手掌抚过了头发,又看了看手,似乎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十分新奇。“哪怕人在另一层宇宙里,只要找准位置,就可以让自己的模样投射到下一层宇宙中……我有时候会想,可能宗教传说中的上帝神仙,就是来自另一层宇宙的投影呢。”
林三酒通过“空间跨越”、斯巴安通过母王才获知的“多层宇宙”这一讯息,就这么毫无重量地从他嘴里滑了出来,仿佛这本身就该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事。
“所以……”林三酒感觉自己的精神又稳点了,开口问道:“你不在Karma博物馆?”
“我知道你在这儿,”宫道一耸了耸肩膀。“我在来的路上。”
林三酒的问题太多了,比如说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位置的,又究竟观察了她多久——不过那些技术层面上的问题,都还可以再等一等;真正关键的却必须要在宫道一取消投影之前,拿到答桉才行。
“你什么时候会到Karma博物馆?你来干什么?”
宫道一看了她一眼。
“就算我对你青眼有加,别具耐心,你也不能把我当个傻瓜看待嘛。”他轻轻松松地说,“我没有告诉你一个假的时间点,这已经是我很大的诚意了。我怎么会把实话告诉你?好让你去通风报信么?”
就算她明知问不出来,林三酒也不能不试试。她想了想,又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我到底怎么你了?”
宫道一笑了起来。“没怎么。我来找你,自然是想要把我对你的亏欠之处还上,再从你手里拿到我应收的债……我啊,对你充满了希望呢。”
“你不肯明说就算了,”林三酒颇有几分烦躁,又想起了另一个同等重要的问题。“你为什么会知道枭西厄斯的存在?”
“我们好久没见面了,”宫道一轻轻叹了口气,“你似乎已经忘了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