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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还是没有办法彻底地解决他的问题。
他自觉亏欠女儿太多, 也不用宁暖说, 每回回家时都给她带了东西, 要么是哪位先生新出的书集,要么是一件首饰, 或者是哪个酒楼里的好吃点心。他恨不得想要将从前亏欠女儿的都补回来, 也不用宁暖求,只要一露出迟疑的神色, 宁彦亭就立刻被父爱冲昏头脑,忙不迭地点头应了下来。
有宁暖一份,自然也有宁朗一份。宁暖倒贴心一些,每每都会推拒一番,又说几句关心的话, 可宁朗就不一样了,宁朗十分不客气, 想要什么就伸手来讨,好在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宁彦亭答应的也十分痛快。
最让他困扰的,还是来自两个弟弟给的压力。
也许是因为口袋里没了银子的缘故, 使他开始对银钱在意了起来。两个弟弟使小厮过来, 让他付各种酒钱饭钱, 他每每都掏得十分心痛, 若是再来和他说看中了哪件古董, 喜欢上了哪样东西, 宁彦亭心中更是要滴血。
活了这么多年, 他还是头一回对银钱这么在意过。
当了屋中好几样装饰品,又替弟弟付了好几回账,连给一双儿女买东西的时候,宁彦亭都忍不住叹气。
宁暖很快就察觉到了,并贴心地道:“娘一月给爹爹八十两,这些银子只够爹爹平常的花销,爹爹近日常常给女儿买东西,一定是银钱不够了吧?”
“怎么会。”宁彦亭立刻反驳道:“阿暖,你别操心这个,爹若是真的缺了银钱,自然会去找你娘要,你看,爹什么时候为这个操心过?”
宁暖心想:娘?娘连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你呢。
她面上不显,只回屋将自己的私房拿了出来,所有银子尽数装在一个木盒里,交到了宁彦亭的手上。
“若是爹爹缺钱花,就花这个吧。”宁暖说:“爹爹也不要给我买首饰了,娘最近给我买了许多,我不缺首饰戴,爹爹的银子还是用到需要用的地方才好。”
这可是女儿的私房!
宁彦亭拿着手烫,急急忙忙塞了回去:“爹哪能拿你的银子,阿暖,你快收回去,爹哪能让你操心这个。”
“可是爹爹……”
“爹真的不缺银子!”
那木盒也不重,动作之间,还能听到里面银钱碰撞的声音。虽然知道没有多少,可一想到这是女儿所有的私房,宁彦亭便眼热不已,他感动得不行,生怕慢了一步,宁暖又要固执地将木盒塞到他的手里。宁彦亭推拒了一番,连忙逃也似地快步走了,临走之前也没忘了答应给她带望山先生的诗集。
只是为了望山先生的诗集,他又让小厮偷偷去当了书房里的一个古董镇纸。
女儿的钱,他是万万不能要的,可他屋中的东西少了,没过几天就让妻子察觉了。宁母什么也没有说,可宁彦亭却是心虚不已,这段日子里,妻子的脾气变得暴躁了不少,让他连直视妻子的勇气都没有。
唉,这日子过得也太难了。
……
屋子里的东西少了,宁母自然也察觉到了,当着宁彦亭的面,她什么也没有说,可背地里却是咬牙切齿地记账,那表情凶的,看得连宁暖都心慌慌的。
“你爹这蠢货,那两家子整日想方设法从他口袋里掏钱,他竟然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堂堂宁家家主,竟是还要靠变卖家中物事过活,说出去还让人笑话!”宁母恨恨地道:“早知他脑子这么不灵光,我当初就不应该嫁给他。”
宁暖大惊,满脸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宁母也知道自己说得太过火,这番话,她在心里想着就是了,阿暖还这么小,她到阿暖面前说什么?宁母心中懊悔不已,手上记完了账,又从一旁拿起几张纸,递到了宁暖面前。
“娘?”宁暖好奇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宁母笑眯眯地道:“阿暖,你看看,这些公子里面,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
宁暖动作一顿,立时明白过来这几张纸代表着什么意思。她的双颊顿时染上几分薄红,含羞带怯地看了宁母一眼,到底还是将这几张纸展开了。
宁暖忍不住道:“娘,我都说了,我不急着出嫁,再说了……”
再说了,她现在名声不好听,就算是想要嫁,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娘知道,可这不是也得先准备着?”宁母说:“你年纪正好,是时候该相看对象了。咱们也不要嫁什么大户人家,这越大,腌臜事就越多,你看你爹,宁家长子,前途无量,多么风光啊,这背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到底还是只有家里人清楚。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一生喜乐顺遂就足够了。京城那些高门咱们高攀不起,若是眼光放低一些,你又一向有主意,娘再给你准备好嫁妆,你嫁过去,全家上下都听你的,谁敢让你受委屈?”
宁母说得头头是道,竟是将一切都打算好了。
宁暖默默点头,却忍不住将那纸上的讯息都看了一遍。
正如宁母说的那样,她找的的确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相比起宁家,纸上的这些人选门第的确是低了,只是仅凭一张纸,也看不出什么来。
“娘给阿暖找个有本事的,就算是门第低一些,只要他争气,也能爬到高位,那样,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仍然能护着你。哪像是你爹,唉……”宁母说着,又摇头叹了口气。
如今宁彦亭在她口中是个反面教材,宁母恨不得耳提面命,让她千万不要像自己一样被宁彦亭表面的风光给骗了。
宁暖心中只觉得好笑。
她将那纸上的讯息从头到尾看了,才仔细将那几张纸折好。
正说着,门外来了人,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
丫鬟见着宁母,福了福礼,面带喜意地道:“大夫人,老夫人唤您和大小姐过去。”
宁母合上账本,诧异道:“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老夫人竟然还想着我们?”
丫鬟道:“是二小姐,有人来向二小姐提亲啦!”
这好端端的,忽然看着她一副要流眼泪的样子做什么?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嫌害臊。
宁彦亭却是不管,他伸出手抓住了宁母的手臂,紧紧攥在手中不放开,满脸都是激动,连说话也颠三倒四的:“云兰,你是不是来接我的,我一直在想着,若是能再见你一回就好了,没想到竟然真的见到了,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是我对不住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该不会是被打中了脑袋吧?”宁母打断了他的话,用力挣脱了他的手。她从丫鬟手中将药碗接了过来,舀起一勺汤药试了试温度,看温度正好,才向宁彦亭递了过去:“先把药给喝了。”
宁彦亭哪有不答应的,连忙借着她动作喝了下去,一口喝完,又看着她乐呵呵的笑了出来,满脸都是傻气。
宁暖在一旁看得惊奇不已。
她从未见过爹娘有过这样的相处方式,平日里只见爹爹因着其他人与娘亲争论,自从娘亲性情大变以后,爹爹倒是听话了不少,怎么这昏迷后醒来,连爹爹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瞧着宁彦亭满心满眼只有宁母的模样,连她与其他下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宁暖还是头一回见到两人这般浓情蜜意的模样。
最后还是宁母率先败下阵来,被这么多人盯着,她只喂了几口,就浑身不自在的将药碗塞到了宁彦亭的手中,语气凶巴巴地道:“你自己喝。”
宁彦亭连忙捧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又讨好地朝她笑。
等宁母再起身,往宁暖那边走了几步,宁彦亭才总算是看到了其他人。
他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掠过,最后停在了宁暖的身上。宁彦亭大惊失色,差点连手中的药碗都端不稳:“阿、阿暖?!”
宁暖上前来,乖顺地应道:“爹,我在呢。”
“阿暖,你、你怎么也来了?”宁彦亭着急道:“你不是应该在……”他的话忽然顿住。
宁彦亭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女儿看上去比他记忆中还要年轻许多,也没有梳上妇人发髻,仍然是未出阁的少女。他僵硬地转过头,看见的是容光焕发的妻子,也没有后来被生活种种不顺折磨出来的疲态。
宁彦亭一时呆愣在原地,过了好半天,他才总算是找回声音来。
“我……我是在哪?”
……
不好啦!
大老爷被打坏脑子啦!
这个消息紧跟在宁彦亭醒来的消息后出现,让其他人顿时坐不住了,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老夫人脚程慢,还是二房来得更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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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夫人一进院落,便大声嚷嚷了出来:“大哥,我听下人们说,说是你把脑袋撞坏了?”
她的声音比她的人先到一步,听清了她的话,喝茶的宁母都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宁彦文是和二夫人一块儿来的,等他们都进了院子,他才满脸不好意思地告歉:“她是一时激动,大哥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