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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求存,只是为了求存,为了求存,什么都可以做。
一朝梦醒,金国覆亡了,先帝驾崩了,太子也确立了,还有谁会威胁到陛下的安危呢?没了,德远,全没了,只要确定光复军是友非敌,只要和光复军订立和约,陛下必然怠政!”
陈康伯这话说的其实有点僭越,有点诽谤君上的感觉。
不过就在他的屋子里,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进到张浚的耳朵里,再也没有第三个人听到。
张浚就坐在桌子边上,手里握着酒杯,一脸迷茫、挣扎之色。
好一阵子,张浚放下酒杯,看着陈康伯。
“那陛下召我回临安,所为何事?”
“当时金国还在,陛下召你回来,是为了对抗金国,如今金国已经覆亡,只要光复军不南下,大宋没有外患,那么……”
陈康伯的话没说完,但是张浚已经明白了陈康伯的意思。
“大宋没有外患,张浚在临安也就没有立足之地了,长卿,你是这个意思吧?”
陈康伯叹息着点了点头。
“德远,你是救时之臣,我敬佩你的志向,敬佩你的为人,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自己决定去留,善始善终。”
“这是有人想让你对我说的话吗?长卿?”
“这是陈康伯本人想要对张德远说的话。”
陈康伯叹息道:“在山东的时候,我就预感到这一天了,金国覆亡了,光复军又不和大宋为敌,大宋没有了外患,必然沉溺于安稳,无人试图北上,则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偃武修文……
这当然好,我没说安稳是不好的,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如此,国也如此,昔年大宋和辽国订立和约,双方百余年未有大规模战事,结果一朝金国起势,两国崩毁,只在旦夕之间!”
张浚看着陈康伯满脸的忧虑,缓缓闭上了眼睛。
少顷,他重新张开了双眼。
“果真如此,如之奈何?”
“无计可施。”
陈康伯摇头道:“和约一旦签订,陛下必然怠政,执政者无非汤思退之流,他们能做什么?只求一日安稳罢了。”
“既然如此,我留在临安还有什么意义?”
张浚一口喝干了杯中酒,觉得不痛快,浇不灭心中的愁绪,便干脆拿起酒壶往嘴里倒。
陈康伯默默看着张浚的狂饮。
但是壶里的酒也喝干了,张浚还是不痛快,于是他发怒了。
他拍着桌子咆哮。
“我一生的志向只是为了恢复中原!只是为了恢复中原!我知道我没有很大的才能,所以才有富平之败,才有淮西之败,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但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堂堂大宋被金人侮辱!我不甘心中华正统被边疆蛮夷踩在脚下!我不甘心华夏天子向蛮夷之主称臣!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长卿,你甘心吗?你甘心吗?!”
陈康伯怜悯地看着张浚。
“我也不甘心,但是这一切已经结束了,德远,金国完了,蛮夷完了,大宋天子不需要向蛮夷称臣了。”
“不是大宋军队自己做到的,就不算数!那是光复军做到的,是光复军做到的!和大宋有什么关系!光复军打败了金国,恢复了中原,难道有人觉得这是大宋的功劳吗?”
张浚狠狠的一捶桌子:“就算现在光复军是友非敌,谁敢保证未来还是?谁敢保证?长卿,你能保证吗?你可以保证吗?”
“谁也无法保证。”
陈康伯摇了摇头。
“对啊!没人可以保证啊!没人可以保证光复军永远和大宋为友啊!不能偃武修文啊!不能荒废军备啊!要积极备战,要练兵,要充实军械,要时刻有战争的准备啊!要防止光复军建国变成第二个金国啊!”
张浚边说边流泪,越说哭得越大声,最后整个人埋头于桌上痛哭失声。
陈康伯默默的陪着张浚,等着他哭完,没有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