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舒杳渐渐习惯了一醒来就看到沉野的日子。

甚至忘了, 他请假是有期限的。

身边空空如也,舒杳喊了几声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她抓了抓稍显凌乱的头发, 才想起三天过了。

床头没有便利贴, 手机上也没有消息。

怎么离开也不和她说一声。

脚踝已经好全了,完全不用搀扶就自己进了浴室,但刷牙的时候, 舒杳却总莫名觉得心情有点低落。

不用直播, 黎穗也回家了, 饭厅里空荡荡的, 和前两天相比更显孤独。

明明这些, 都是她之前的日常。

舒杳自己都有些意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于沉野的存在,甚至开始有些不适应一个人了呢?

她摇了摇头, 拆开桌上的面包, 一边吃一边看这几天搜集的资料, 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

首饰设计对她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干巴巴的文字很难被吸收,舒杳看了一会儿,觉得还不如找一个人直接咨询。

她点开微信, 发出了一条消息。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复后, 舒杳按灭手机, 继续啃着冷冰冰的面包。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舒杳惊讶抬头, 便见沉野提着一个纸袋子回来了。

他把袋子里的豆浆和糯米糍拿出来放在桌上,顺手插上吸管:“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你没回去?”舒杳愣住, “三天不是过了吗?”

沉野无奈抬头:“今天周日。”

“啊。”舒杳才想起这一茬。

自打全职做了手艺人之后,她就只记得几号,几乎没有“周末”这种概念了。

她拿起豆浆喝了一口,确实浓香醇厚,口感润滑。

“你起一大早,就是为了去买这啊?”

“不是想喝?”

“嗯。”舒杳咬着吸管,过了一会儿才又想起一件事,犹豫着开口,“我刚以为你回去了……所以中午约了一个朋友来。”

沉野秒懂:“男的?”

舒杳点头。

“我猜是那种——”沉野打量她的神色,“会喊姐姐的男的?”

舒杳再次点头。

沉野脸上的笑消失了,朝她伸手:“豆浆还我。”

舒杳侧身避开:“你幼稚。”

“还不还?”

“我都喝完了。”舒杳又故意喝了一大口才把杯子递出去,杯子里只剩下一个底。

沉野低头看了眼,双唇含住了刚还被她咬着的吸管,把最后的那点豆浆喝了。

他的姿态太过理所当然,但舒杳却忍不住一晃神。

嘴里的豆浆咕咚一声被咽了下去。

沉野垂眼看着她抠着杯身的食指,指甲盖粉粉的,月牙圆润。

他靠在餐桌边,好整以暇地笑:“舒杳,你现在怎么这么容易耳朵红?”

*

沉野见过几位来隐园找舒杳的客人,基本都是四十岁往上的年纪。

他本来不了解,后来才知道,全国从事花丝镶嵌的手艺人,一共不过数十位,由于技艺复杂、学习周期过长、待遇无法保证等各种原因,愿意传承这门技艺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从业人员老龄化严重。

舒杳大概算是里面极其特殊的一位。

但今天来的这位客人,也挺特殊。

男生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头发染成了亚麻色,皮肤白皙,长相清秀,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一进门,就热情地朝舒杳喊了声:“姐姐,好久不见。”

“……”舒杳本能地偷偷觑了眼旁边的沉野。

沉野单手插着兜,发出一声极轻的哼笑。

但舒杳却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姐你个头。

她朝男生笑了笑,先对沉野介绍:“这是徐明卿,他爷爷是一位很厉害的花丝镶嵌手艺人,他现在是独立首饰设计师。”

舒杳转头又对徐明卿说:“这是我老公,沉野。”

“姐夫好。”徐明卿笑道。

沉野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正是午饭时间,舒杳带着他们去了黎水一家菜色比较地道的定远楼。

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菜的味道不错,而且隔间清净。

徐明卿喝了口水,好奇地问:“最近商城销售情况怎么样呀?”

舒杳叹了口气:“比之前好多了,但我们商城里本来作品就少,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正常。”徐明卿说,“现在商城里的作品,除了姐姐的,其他几乎都是老一辈手艺人的仿文物作品,数量少、价格贵、保养难,审美还不契合现在年轻人的目光。”

“对,这就是我约你来想聊的事情,律师函评论区的评论,也让我反思,师父跟我说过,买卖是最好的保护,使用是最好的传承,我们不必清高地束之高阁,还是需要走入大众。”

“哎,我上次还和我爷爷因为这事儿吵了一架。”徐明卿撇撇嘴,有点无奈地夹了块糖醋排骨。

“吵架?为什么?”舒杳拿起水杯,才发现没水了,正往桌上找水壶呢,沉野默默拿过水壶,帮她添上,舒杳朝他笑了笑,帮他夹了一块排骨,“你尝尝,这个很好吃。”

沉野拿起筷子,听到徐明卿回答:“我和我爷爷说,他现在做的这些作品,华美精致,甚至可以说是奢华,但是很难吸引年轻人的目光,建议他适当推陈出新,做出改变,结果我爷爷和我大吵了一架,说我这是偷懒,破坏了花丝镶嵌本来的味道。”

“其实我觉得老爷子应该不难说通,只要给他看到让他满意的作品就行了。”

舒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盒,里面是一对水滴形的累丝耳坠。

徐明卿拿起来看了两眼,好奇地问:“这也是仿文物的吗?”

“嗯,但是做出了一些改变。”舒杳点开手机相册,其中一张照片就是收藏在博物馆里的耳坠原物。

沉野默不作声地瞟了眼,没看出什么差别,徐明卿却立刻指了出来:“你做的耳坠边框部分,使用铸造工艺取代了原本的花丝镶嵌工艺?”

“对。”舒杳收起手机,指着耳坠的边框说,“对于购买者来说,除了保养困难,传统花丝镶嵌饰品容易变形,也是让他们望而却步的一个原因,边框采用铸造工艺,中间再填入花丝,增加整体厚度,这样的话,可以很好地改善易变形的问题。”

“这样的作品,比起复杂的手镯项链来讲不会很贵,造型符合年轻人审美的同时,售价也能控制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内。”徐明卿抬手朝她比了个赞,“姐姐,你真有想法。”

“麻烦你带回去给老爷子看看。”舒杳把绒盒关上,推到徐明卿面前,认真地说,“另外,我觉得如果销路好的话,也能改善一些老手艺人的生活条件,我过些天正好要去辅川参加非遗座谈会,会在座谈会上重点讲这个事情,但是关于首饰设计,我还有些不太了解的地方,所以希望你能帮我补充一些。”

“可以啊,乐意之至。”

……

俩人讨论得不亦乐乎。

只有沉野一个人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喝着水,像个局外人。

都说人在做擅长的事情的时候,是会发光的,这一点,在很久之前,看到舒杳采访的时候,他就感受过,然而那时和现在,完全不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