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杳愣在原地,甚至连攥着趴趴狗脑袋的右手都忘了松开,趴趴狗的五官皱成一团,看起来可怜巴巴。
“舅妈?”
舅妈提着大袋小袋,急匆匆走了过来,视线在俩人之间逡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逛商场啊?”
舒杳感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天灵盖。
之前的照片本就是舅妈发给她妈,她妈才知道的,那在确认她有男朋友之后,她妈不可能不和舅妈“报喜”。
赶在舅妈再开口前,舒杳赶紧回答:“对,舅妈,你怎么在这儿?”
“嗨,这不是佳佳快高考了嘛,我看她每天都心事重重的,就想着给她买双鞋,让她开心一下。”说着,她扬了扬手里的鞋袋。
“这样啊。”舒杳表面淡定地笑笑,心里却翻江倒海。
“你们是……”
“我们,刚从电玩城出来。”
“哦哦。”舅妈正想继续说,手里电话却响了,她低头看了眼,笑得意味深长,“我打的车到了,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好,舅妈再见。”
舅妈走后,舒杳的心才放下。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不确定的询问:“你舅妈刚才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舒杳没想到他居然敏锐至此,抬头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你的脸有多招人,你心里没点数吗?”
沉野:?
这是夸赞吧?
*
回到家后,舒杳在公司后台提交了辞呈,同时也打了一份纸质版,打算明天交给张艳秋。
做完一切,舒杳如释重负。
她躺在沙发上,习惯性地把手往包里一伸,却没有摸到手机,在客厅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舒杳挠了挠后脑勺,想起在电玩城里还用过手机,那大概率就是回来的路上,她由于心神不宁,下车的时候把手机落沉野车上了。
幸好电脑上的微信从下午开始就登着,她给沉野发了条消息询问。
沉野很快回她:【我去车里看看。】
果不其然,是忘在副驾驶座上了。
舒杳:【我现在过去拿。】
沉野:【地址发我。】
舒杳:【我自己过去拿就可以了,太麻烦你了。】
沉野:【大半夜,你要是出什么事,手机还在我家,你觉得警察抓不抓我?】
舒杳:“……”
舒杳婉拒失败,只能给他发了地址。
没有手机,舒杳只能看了会儿电视打发时间,还去浴室洗了脸。
突然响起门铃声,舒杳以为是沉野到了,于是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急匆匆过去开门。
“谢……”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舒杳的睫毛上沾着水滴,视线有些迷糊,她用洗脸巾擦了擦眼睛,才终于确信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妈?!”
舒美如提着个行李袋,踏门而进,语气带着些温柔的责备:“怎么给你打电话都不接?”
舒杳太过震惊,这才回神:“我手机丢在别人车里了,还没拿回来。”
“还是这么丢三落四的。”舒美如扫了眼客厅,放下行李袋就开始收拾,“你舍友呢?”
“她快毕业了,系里同学组织了旅行。”
“哦。”舒美如没有怀疑,把桌上的外卖塑料袋一个个折好,通通放进旁边的收纳盒里。
“妈,我自己会收拾。”
“你会收拾?乱成这样还叫会收拾?”舒美如轻嗤一声,没当真。
舒杳心底无奈,也知道拒绝没用。
“妈,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你舅妈说佳佳要高考了,没精力照顾刚出生的悠悠,问我能不能过来帮衬一段时间,她费心费力帮你介绍对象,这点事儿我还能不答应?”
“舅舅呢?他不能照顾?”
“你舅舅工作忙,哪里来那么多时间。”
“那你住哪儿?”
“住你舅妈家啊,你舅舅等会儿下班顺道来接我。”舒美如擦完了餐桌,又把目标移向了茶几,看似不经意地问,“你最近跟那小伙子处得怎么样?正好这段时间我在这儿,约他一起出来吃个饭?”
如梦初醒。
舒杳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吹一个气球,气球越吹越薄,现在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
“我们……”舒杳攥了攥手,她之前就决定了,一旦有穿帮的趋势,就必须先发制人,所以她脱口而出,“我们分手了。”
舒美如的脚步停下。
她转过身,“分手了?你舅妈说你们下午约会还好好的啊。”
舒杳:“……”
她终于明白,她妈为什么突然转道过来,原来是听了这事儿,来突击检查的。
“我们,就是下午吃完饭后吵架,分的手。”
“为什么?”
“性格合不来。”
“有什么合得来合不来的?性格都是需要磨合的,慢慢接触就好了,哪有你这样吵个架就分手的?”
舒杳实在忍不住了:“那你当初和罗建辉磨合了这么多年,磨合成功了吗?”
“幺幺,我和你说过很多遍,我和你爸是特殊情况,你不能因为这,就觉得所有夫妻都是这样的。”
“妈,你到底是希望我幸福,还是希望我结婚?”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我希望你结婚,就是希望你幸福!你一个女生,身边没个男人,老了怎么办?”
“我不需要依靠男人,男人靠得住吗?万一我找个像罗建辉一样的呢?妈,你明明是最知道婚姻不代表幸福的人,可是为什么,你却总还是要把我往里推?”
“我……”舒美如这回确实被问住了。
来来回回还是那一句:“我和你爸是特殊情况,不是所有男人都和你爸一样的。”
感觉到母亲的态度缓和了一些,舒杳也努力克制自己,尽量有理有据地分析。
“妈,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但你能不能也尊重尊重我自己的想法?”
舒美如没有说话,转身在茶几旁徘徊,像是在思考她的话。
突然间,脚步停住。
客厅里的温度,好像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电视里男女主甜甜蜜蜜的声音听得人心烦,舒美如啪一下就关了。
“舒杳。”
音调下沉,喊的是全名。
舒美如一般喊她小名,幺幺,而一旦喊全名,就是生气的前兆。
舒杳还没明白她为什么态度突然又变了,顺着她的视线往下,就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那白色信封——
她的辞呈。
舒美如眉头紧锁,质问道:“你要辞职?”
舒杳:“是。”
“为什么?不是刚升职?这怎么突然又辞职了?”
“我……”舒杳不知如何解释,“遇到了些不顺心的事情。”
恰恰这句话,像是点燃了炸弹的导火索,让舒美如之前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怒火,又一瞬间爆发。
她把辞呈“啪”一声扔在地上。
“你到底能不能让我省省心?!好不容易谈个恋爱,动不动就分手!好不容易找个工作,动不动就离职!”
“你告诉我你以后准备干什么,啊?这么大个人了,不结婚,没工作,你知不知道这要是传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婚姻和工作,你起码得有一样让我省心吧?!”
舒美如其实是软性子,连大声说话都少,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生气。
舒杳也忍不住提高了语调:“我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看我?我认识他们吗?”
“你!”舒美如气得脸通红,双眸染上泪光。
她抬手一抹,失望转身,语气哽咽:“我真是管不了你了!一个人把你拉扯到这么大,还以为可以享福了,结果你就是这么气我。”
舒杳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她不擅长吵架,更不想和母亲吵架。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只能选择沉默。
直到母亲消气,再当一切没有发生,恢复到表面的平静。
可那些矛盾,从未被消解,一直积压在心头,等待着下一次强度更大的爆炸。
一种无力感将她重重包裹。
她靠在墙壁上,垂着脑袋,眼前发黑,就像是溺水的人,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求生欲。
“叮~”
一株浮木,将她托了起来。
舒杳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手机的事情,因为这一吵,已经几乎被她遗忘,以为是赵恬恬提前回来了,舒杳转身去开门。
然而门外的身影,却让她浑身一凉。
沉野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帽子把额前的碎发下压,有几缕抵在了眼皮上,肩膀和手臂上密密的水珠,不显狼狈,却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野性。
舒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身后传来一道惊讶的询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已经和幺幺分手了吗?”
对上他诧异的目光,舒杳绝望地闭了下眼。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