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走到床边来,冷着声道:“下来。”
“下不来了。”傅长陵转动着杯子,睁着眼睛看着床帐,能拖一刻是一刻,虚弱着开口,“我感觉不舒服,不宜走动。”
“你刚才不好好的吗?”云羽有些发懵,傅长陵闭上眼睛,“我金丹碎裂,身负重伤……”
“让人拿个担架来。”
秦衍说得果断,傅长陵一听就知道秦衍是铁了心要把他弄出去,他叹了口气,撑着自己起身来,瞧着秦衍,悠悠出声:“秦道友啊,有一些话,我必须告诉你了。”
说着,傅长陵朝着云羽使眼色,云羽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赶忙带着人走了出去。
等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后,秦衍抬眼看他:“你又打算扯什么谎?”
“你别乱说啊,”听这话,傅长陵赶紧辩白,“我什么时候扯谎过了?我说话从来都是事实。”
“你爹在外面。”
“我知道啊。”傅长陵皱起眉头,“可我说了,我不会出去,我就打算待你身边。当然!”傅长陵见秦衍要说话,他立刻抬起手,打住了秦衍的话,“我待你身边的确有一些其他因素影响,但是这种因素我可以控制,我绝对不骚扰你。我待你身边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傅长陵抱着被子直起身来,靠近秦衍,一脸严肃,“我要救你。”
“继续编。”
秦衍一脸冷漠。傅长陵放下被子,开始在围着秦衍打着转:“你也知道我会天命之术,我实话告诉你吧,你未来艰险重重,很有可能堕入魔道,危害云泽,我为了天下苍生,必须待在你身边监督你。”
“不过你放心,我会支付伙食费,我还可以倒贴钱。你看看你这身衣服,”傅长陵上下打量了一眼,“腰带都洗旧了,要不再买一套吧?”
“说完了?”
秦衍不为所动,傅长陵一听这三个字,就知道秦衍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立刻服了软,小心翼翼打量着秦衍的神色,用指尖揪起了他袖子的一小段,讨好道,“秦师兄,其实我很有用的。后面你还要追查璇玑密境的事对吧?我可以帮你,我推演占卜还是很准的,而且璇玑密境那事儿吧,我保证没有人比我知道得更多,你留下我,我帮你查事儿,行不行?”
秦衍没有回应,云羽就从外面跑了回来,急道:“师兄,那个,傅家主,傅家主说,傅公子再不下来,他就上来接人了,苏少主让我催您。”
“嗯。”
秦衍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傅长陵。傅长陵得了这眼神,抱着自己退了一步,警惕着众人道:“你们想干嘛?我警告你们别过来啊!秦衍你好好考虑啊,你现在不答应我,以后你要来找我帮忙我绝对不帮的。”
“绳子。”
秦衍伸了手,傅长陵面容大骇,随后便听房间里惨叫起来:“放手!啊!秦衍你放开我呜……”
傅长陵声音太大,外面等候着他的傅玉殊被吓了一跳。
他看向正同他聊天等着傅长陵的苏问机:“苏少主,刚才是不是我儿子叫了一声?”
“哦?”苏问机微笑,“有吗?”
傅玉殊面露疑惑,没了一会儿,他的疑惑就被解除了,他看着秦衍领了一干弟子,抬着傅长陵从飞舟上走了下来。
傅长陵嘴里堵了块布条,浑身都被绑死,整个人拼命挣扎,满眼惊恐。
傅玉殊乍一见傅长陵,不由得愣了。
他和傅长陵生得有几分相似,衣着更是没什么不同,金冠黑衣金扇,几乎是傅家统一的模样。
他看着在自己脚底下盯着秦衍“呜呜呜”的傅长陵,下意识看向旁边的苏问机,苏问机用一双盲眼遥望远方,傅玉殊又转头看向秦衍,秦衍满脸漠然,最后傅玉殊看向云羽,终于憋不住了:“那个,你们这么绑住小儿,这是何意啊?”
云羽勉强笑起来:“是,这样的……由于我们款待太好,傅公子不愿离开,我们只能把人绑着下来了。”
听到这话,傅玉殊看向傅长陵的眼里意味深长,他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说着,他朝着秦衍和苏问机行了个礼道:“小儿失礼了,还望见谅。”
“傅伯伯哪里话?”苏问机笑了笑,“长陵兄乃性情之人,阿衍手段粗暴了些,还望傅伯伯见谅才是。”
傅玉殊和苏问机寒暄着,朝着旁边人挥了挥手,旁边一干侍女涌上来,就把傅长陵的担架抬起来,往飞舟上走去。傅长陵眼睛死死盯在秦衍身上,拼命给他使眼色,嘴里不停发出“呜呜”之声。秦衍视若未闻,傅玉殊面上带笑,朝着秦衍和苏问机寒暄了一番后,便各自分开了去。
傅长陵被人一路抬到飞舟之上,他们傅家的飞舟和鸿蒙天宫飞舟不同,到处都是金色,一眼望去,洋溢着仙界少有的土豪气息,充分传递着三个字:“我有钱,我有钱,我有钱。”
那些下人给傅长陵抬回来,也没给他松绑,过了许久后,傅玉殊领着人走了进来,到了傅长陵身前,他半蹲下身,打量着傅长陵。
傅长陵被自家老爹诡异的眼神给盯得发毛,他跟着傅玉殊的眼神转,傅玉殊看了片刻后,忽地笑起来:“出息了,都会在外面追姑娘了。”
说着,傅玉殊念了声“开”,傅长陵身上所有绳子瞬间断开,傅长陵把嘴里的布团一扯,立刻翻身起来,就往飞舟之外冲去,傅玉殊走到位置上,悠悠道:“别追了,人走了。”
傅长陵顿住步子,他察觉出傅玉殊这话语里的不高兴,他终于止住了步子,转过身来,朝着傅玉殊勉强笑了笑。
“我还活着呐?”
傅玉殊从旁边侍女手里接过茶碗,慢悠悠道:“还记得我是你爹?”
傅长陵勉强笑起来。
人一回来就一直遇到事儿,此刻见着傅玉殊,他才慢慢缓过来,适应了几分自己十七岁的身份。
他走上前去,跪在了傅玉殊身前,傅玉殊用拨弄着茶碗里漂浮在水面的绿叶,也没出声。
周边人懂事儿散开,就留下傅长陵和傅玉殊,傅玉殊喝了口茶,慢悠悠道:“自个儿把化言咒解了?什么时候偷学的?”
傅长陵笑得艰难,他小心翼翼开口:“我说……我自个儿猜的,您信吗?”
傅玉殊嘲讽笑了一声,可他明显也不想追究这事儿,只道:“回去别让家里的长老知道,就说是我教会你的,反正你金丹出了问题,也就当做惩罚吧。”
傅玉殊说着,靠在了椅子上,淡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傅长陵跪着没说话,他思索了一圈。
傅玉殊对他并不算差。
作为一个父亲该做到的,他都做到了,可也绝不算好,至少没有对他的嫡子——也就是傅玉殊和越思华生的傅长言好。
不患寡而患不均,上一世傅长陵一直对傅玉殊心有芥蒂,直到傅玉殊身死。
傅玉殊死在病榻上。
他死之前,摸着傅长陵脊骨上凸起指出,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秘密。
直到那一刻,傅长陵才知道,不关注,便是傅玉殊的一种爱。
此刻看着傅玉殊,傅长陵心里有了几分感慨,他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将之前从上官山庄到璇玑密境的事,几乎都告诉了他。
傅玉殊皱眉听着,等傅长陵说完后,他用扇子敲着手心道:“这些事情,秦衍应当会原原本本上报江夜白,你以后就不要同他人提起了。”
“父亲是担心些什么?”傅长陵见傅玉殊神色有异,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傅玉殊叹了口气:“我担心的事是,如果当真如你所说,那必然是一个大局。这样大的局,他们在云泽高层,会一个人都没有吗?”
傅长陵听到这话,点了点头:“父亲说得极是。”
当年的确是有一大批云泽高层,投靠了业狱魔修。
“不说其他,”傅玉殊面上带了忧虑,“就说璇玑密境,他一直在金光寺手中,密境主神都换了,金光寺如何做到毫无知觉的?”
傅长陵听着傅玉殊的询问,静静思考起来。
傅玉殊叹了口气:“所以这些事儿啊,咱们少掺和。既然秦衍会告诉江夜白,到底怎么做,就由江夜白决定就是了。咱们啊,”傅玉殊喝了口茶,“少操点闲心。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另一件事。”
说着,傅玉殊朝着他挤眉弄眼。傅长陵有些懵,看着傅玉殊暗示的眼神,他迟疑着发出了一个:“嗯?”
“就是儿媳妇儿啊!”
傅玉殊见他明白不过来,终于开口:“你死活赖在人家鸿蒙天宫,不就是看上人家女修了?是哪个,名字叫什么?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你……”傅玉殊这么直接,傅长陵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怎么知道啊?”
“你是我儿子,”傅玉殊瞪了他一眼,“连追姑娘的手段都一模一样,你就说吧,是不是让绑你的就是你看上的?不过刚才人群里我也没看到什么女的啊?”
“勉强……勉强算吧。”傅长陵笑得有些尴尬,“也不是绑啦。他对我还是挺好的……”
“行了,我明白了。”傅玉殊点点头,“这样吧,反正咱们傅家你回去也很危险,你看看,你能不能自个儿想点办法,”说着,傅玉殊凑过去,提示着道,“混进鸿蒙天宫,当个弟子啥的,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