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流露出戏谑的笑容,故意摆了个妖娆的姿势勾勾手:“来啊~”
裴烬嗤笑一声,坐得纹丝不?动,直截了当地问:“倒是你,过去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有什?么感觉?”
云风脸色一僵,猛然坐直身:“有,但又不?完全有。”
“灵力顺畅,丹田微微发热。但除此?之外……”
他一下子安静下来,又凝神感知?良久,重?重?往水面?上拍了一掌,“果然是骗人的。”
裴烬抱剑靠在枝头?:“还说不?是傻子,被人耍得团团转。”
他指尖敲了敲剑鞘,“快上来,走了。”
等了半晌,却没等到云风。
裴烬狐疑睁开眼睛,天幕沉沉,他听见云风的声音:“长嬴,是我的错觉吗?你觉不?觉得天黑了?”
裴烬指尖一顿。
时辰不?对。
他猛然拔剑,几乎在黑暗中扑上他面?门的骨蛛被拦腰斩断。
骨蛛如狂潮般用来,一波接一波,云风修为原本便不?算高,光着上半身被追得满池子乱跑,狼狈得哪还有半点平日风流贵公?子作派。
“是归墟阵法?。”云风认出这骨蛛,咬牙切齿道,“肯定是东幽那个小心眼的故意放出消息,一早猜到咱们会来凑热闹,有意要让我们难看!”
裴烬眉梢微敛:“归墟阵法??”
他语气虽然平淡,却漾着点不?似作伪的茫然,云风沉吟片刻:“我想起来了,你那天不?讲义气逃学?没来,我却没你这么好的运气——正好轮到潇湘剑宗讲学?,我被我父亲亲自提着耳朵拎了过去,脸都快丢光了。”
“说重?点。”
“……归墟阵法?不?就是那位趾高气扬的司槐序独创的吗?他一直想同?你争榜首,憋着一口?气呢。那天在浮岚,他可是靠着这个阵法?大出风头?,只可惜你不?在,所以他那张脸啊,还是臭的很。”
云风平日里?最爱干净整洁,完全受不?了这么恐怖的东西,一边龇牙咧嘴艰难处理,一边无语道,“要我说,司槐序表面?上锦衣华服,太清环戴的有模有样,结果折腾出来的东西这么恶心——长嬴,你觉不?觉得他内心有点扭曲,有点变态啊?”
说了半天,也?没听裴烬回应他一句。
云风心头?一凛,裴烬莫不?是已经被蜘蛛给吃了?
他抬头?一看,玄衣宽袖的少年游刃有余坐在树梢上,好整以暇看着他,就差手边抓一把瓜子。
“你倒是救救我啊?”云风仰着头?控诉,“还是不?是兄弟?!”
裴烬充耳不?闻,大喇喇往树干上一靠,抬眼瞥一眼远处,好心提醒:“玉流华来了。”
“流华师妹?”云风一惊,险些被骨蛛一口?咬烂俊脸。
他眼也?不?眨反手用折扇把骨蛛拍碎,“她怎么会来?”
“是不?是听见了我的声音?”
“她担心我?”
“所以,她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璀璨剑光闪过,扇骨化作数道短剑,“砰砰”几下,将周遭骨蛛尽数钉在地面?上。
最后一把短剑穿过裴烬耳侧,气流掀起他眉间额发,不?偏不?倚扎入他身侧槐花。
几乎是瞬间,被钉在地面?上挣扎的骨蛛便收敛了生息,不?再动弹了。
“叮叮”几声脆响,短剑重?新?纳入扇柄。
云风火急火燎地往身上套衣服,“长嬴,帮我看看,流华师妹走到哪了?”
“还有五息。”裴烬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身侧掉落的槐花。
原来真正的阵眼在这里?。
另一边,轻盈的脚步声愈发靠近。
“你们没事吧?”一道轻柔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云风实在来不?及系衣带,情急之下,干脆将衣带一口?叼在口?中,“刷”一声展开折扇,风流倜傥地转过身。
“流华师妹,区区归墟阵法?,怎么可能困得住我和长嬴呢?”
玉流华眸光微顿。
白衣少年姿态潇洒,折扇摇得呼呼生风,只是浑身上下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黑发湿淋淋还在往下滴水。
啪嗒。
一片被他草草围在腰间的衣摆垂落下来,掉到冷泉里?,溅起一片水花,正好迷了云风的眼睛。
“啊……”云风条件反射发出声音,回想起玉流华在身边,又生生忍下来。
他闭着眼睛,故作镇定地微笑,“我没事,不?过是眼睛有点疼,一会儿就好了。”
他样子看起来实在滑稽,玉流华忍了又忍,唇角克制不?住微微上扬。
云风刚勉强顶着刺痛睁开眼睛,便看见貌美少女唇角一闪即逝的弧度,愣住了。
他有点开心,又生怕唐突了她把她吓走,只能强行憋着笑意,冷漠地看着她。
裴烬在这种甜腻的气氛里?待不?下去。
他完全理解不?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到底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趋之若鹜。
他率先跃下枝头?打破沉默:“裴珩还在等我,先走了。”
云风一急,也?跟着站起来:“长嬴!等等我们!”
哗啦啦的水声之中,他身上白衣被浸透,紧紧粘附在身体上,勾勒出少年逐渐萌发的轮廓。
玉流华的脸色越来越红。
云风动作猛然一顿,僵硬地看向裴烬。
“这算她看我洗澡,应该不?能是我下流吧?”
裴烬手腕一转,长剑于?腕间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敲在云风后心。
“呜哇!疼!长嬴,我是肉长的,不?是石头?做的。”
云风一声痛呼,“扑通”一声被重?新?打得砸落在水中。
水花翻腾,飞溅的水珠落在剑穗上。
沾染了水汽的墨玉流苏悬垂下来,于?风中摇曳。
……
裴烬闭上眼睛,身体沉入冰冷的水底。
他很早以前,就不?是剑修了。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潇湘剑宗的贵客来了!”
“快,家主说了,对待潇湘剑宗的人,咱们要打起十分精神才行,决不?可怠慢了。”
“先别过去!”
“我刚从那边回来,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现在潇湘剑宗的贵客,可没时间理会咱们——”
“怎么了?”
“是寒烟仙子,他们正遇上了寒烟仙子,眼下恐怕正在处理‘家事’呢。”
“……”
那脚步声来得很快,远去得更快,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赶过去看热闹。
裴烬单手撑着冷泉池壁便要起身,片刻身形一顿,又重?新?靠了回去。
他拧眉等了良久,除却周遭阵阵风声和枝叶摩挲的声响,什?么也?没有。
裴烬睁开眼睛。
[你死了?]他凉凉道。
[任务呢?]
*
潇湘剑宗环绕在陆鸿雪和季青林身后,直直盯着温寒烟的背影。
白衣女子脊背挺拔似出鞘的利刃,青丝如墨蜿蜒而下,随着步伐微微摇晃。
——她竟然仿佛并未听见陆鸿雪的声音般,只淡淡投来一瞥,便再次转回身,不?疾不?徐向前走,连头?都没回一下。
潇湘剑宗的弟子一脸惊奇。
曾经那个高洁似月,受万人景仰的大师姐,竟然真的变成这副模样了。
温寒烟大闹朱雀台离开潇湘剑宗之后,宗主浑身浴血,告知?他们温寒烟狂妄自大,欺师灭祖,重?伤师尊和宗主叛逃的时候,他们还不?敢相信。
但现在,事实胜于?雄辩。
应光誉一袭潇湘剑宗内门弟子服,低着头?站在人群之中,感觉脸上火辣辣一阵生疼。
他隐约觉得周遭无数道视线若有似无落在自己身上,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应光誉是四象峰弟子,潇湘剑宗宗主陆鸿雪的亲传弟子。
他拜入潇湘剑宗最初,艰难拼着最后一口?气踏上登仙阶的最后一步,看到的便是温寒烟的侧脸。
那一瞬间,他才有了一种实感——他即将踏入仙途。
所以此?刻才能窥见仙光,得见天人之姿。
后来应光誉才知?道,那天他见到的是落云峰云澜剑尊的真传弟子。
温寒烟十岁引灵,十五岁驭灵,二十八岁晋阶天灵境,天资卓越,惊才绝艳,是潇湘剑宗乃至整个九州当之无愧的年少英杰。
应光誉拜入陆鸿雪座下之后,便极喜欢去找这位模样精致,气度却清冷的师叔。
但凡寻到机会,他便主动往落云峰跑。
大多时间,他都看见温寒烟在梨树下练剑。
剑光交织成绵密的网,寒芒闪跃之下,梨雨漫天簌簌而落,优美得像是一幅画。
时而温寒烟眸光对上他,应光誉便浑身僵硬,一时间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连来意都忘得一干二净,红着脸只知?道往外跑。
应光誉记得某一日,在旖旎的霞光下,他看见白衣女子唇边清浅的弧度。
那双弯月般的凤眸底漾起淡淡的笑意,并不?浓烈,却足够温柔。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师尊口?中目无尊长的叛徒呢?
事情最初发生的时候,应光誉忍不?住多替温寒烟辩白了几句。
但此?时此?刻,他亲口?吐出的那些话语,都像是刀子一样重?新?扎回到他自己身上来了。
“应光誉,你不?是说温寒烟做不?出那些事来吗?”
他仿佛听见有人在他耳边恶劣道,“那现在你怎么解释?宗主主动开口?留她,她却充耳不?闻,简直不?把宗主放在眼里?!”
“和一个叛徒同?流合污,我看宗主也?该将你除名,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