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耀和元石陆刚到敬王府的时候,并没有马上看见敬王。
敬王是长辈,自然不可能是沈玉耀说见就见的,哪怕沈玉耀现在十分受宠,在他面前也还是小辈,身为小辈,去拜见长辈,理应先下拜帖,随后在拜帖上说的时间,准时到达,为表尊重还要沐浴更衣,带着上门礼才行。
沈玉耀哪样都没有做到。
若她和沈岚平日里十分熟悉,她随意点儿倒是没事,偏偏俩人见面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骤然上门,很难不让人揣度她是不是别有目的。
沈岚晾了他们一会儿,沈玉耀已经将果盘里放着的蜜饯都吃完了,敬王才姗姗来迟。
元石陆一直非常紧张的坐在一旁,见有人过来,恨不得马上站起来,兵戎相向。
沈玉耀伸手压了下元石陆的胳膊,元石陆起身的动作就硬是被沈玉耀这一下给压下去了。
那一刻,他回想起之前被“柔弱”公主踹出内伤,砍到手腕肿起的经历,突然觉得这龙潭虎穴不过尔尔。
然后马上不想努力了。
不过不努力是不可能不努力的,有沈玉耀在,属下们必须给她卷起来。
沈岚冷着她的时间不长,也就一刻左右,对于沈玉耀来说这个时间很合适,可以让禁军那边充分动起来,能让于三那边也做足准备。
也能让她好好想想,今日到底要怎么发难,才能将敬王彻底按死。
她绝对不会给敬王再起来的机会。
“今日是吹的什么风,竟把皇兄最疼爱的小公主,吹到我敬王府上来了!”
敬王长得很好看,沈家人就没有长相拉胯的,他声音洪亮,性情豪爽,不少人都认为敬王醇厚,乃是个实心眼的好王爷。
听听他爽朗的笑声,看看他打扮的光鲜亮丽的模样,谁能想到这个人肚子里有多少黑透了的心肠!
沈玉耀起身,冲敬王行了个礼。
“玉阳见过皇叔,皇叔莫怪,自重阳宴一别后,玉阳还未曾再见过皇叔,今日去秦府赴宴,正巧回宫路过敬王府,见天色已晚,就想着来皇叔这里吃顿晚膳。玉阳不请自来,不会打搅到皇叔吧?”
沈玉耀笑的十分乖巧,说出的借口是合情合理。
“哈哈哈,当然不会,能招待在朝堂上都赫赫有名的玉阳公主,乃是本王的荣幸。”敬王说着还给了沈玉耀一个赞扬的眼神,“皇兄统共有十二位公主,玉阳你是最为突出的那个,当真是虎父无犬女,有皇兄之风范!”
沈玉耀羞涩的笑笑,问道:“怎么没见到婶母?”
“夫人她前些日子出城去一处观音庙拜佛清修,她向来羡慕母后能得清静,远凡尘,年前也就这段时间稍有空闲,本王便让她在那里多住几日。”
“敬王与敬王妃感情甚笃,恩爱非常,真是令人羡慕。”
元石陆来了一句,他这话有尬吹的嫌疑,但他说比沈玉耀说要合适一些。
毕竟沈玉耀还没有及笄呢。
敬王听了又是一阵大笑,似乎很喜欢别人称赞他跟王妃的感情。
确实值得称赞,十来年没有孩子,如果是敬王妃的原因倒也罢了,敬王后院不止一个女子,却还是一个孩子都没有。
敬王妃没有以此为借口与敬王和离就不错了,可不是感情甚笃嘛。
真是上天有眼,敬王这种人,他就不配有孩子!
“既然玉阳今日来了,那皇叔必定要好好招待玉阳一番!去取酒来,玉阳年纪小,取果子酒,那个香甜可口。”
“皇叔,玉阳还要敢在宫门落匙前回去,不能喝酒。”喝酒误事,沈玉耀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有尝过酒。
原主也不喜欢喝酒,觉得酒辣嗓子。
所以沈玉耀直接拒绝。
“诶!今日有元统领保护你,晚些回去也不碍事,实在不行就宿在皇叔府上!皇叔府上空房间很多!”
敬王都说到这份上了,沈玉耀自然不能拒绝。
“来来来,移步花厅,快去闻香阁请几位乐坊大家过来,起舞奏乐助助雅兴。”敬王已经开始张罗了,看着可真是热情好客。
沈玉耀跟着起身,走过元石陆身边时,小声问:“如何了?”
“要等石大人的消息。”
禁卫军不能无诏直接闯入王府,那是对皇族不敬,相当于谋反。
石炳生的消息?
沈玉耀不觉得石炳生从宫里赶过来时,还来得及。
就皇帝那个性子,他不喜欢别人强迫他做事,即使知道那件事是正确的,也依旧会让皇帝十分排斥,想要说服他就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很可能跟上一次石炳生与江朱韬跪求时一样,最后无功而返。
沈玉耀之所以让石炳生入宫,主要是为了给皇帝一个借口,待一切尘埃落定,皇帝可以拿着借口来捞他们。
“人到了直接闯进来。”
沈玉耀说完,大步往前,走到缓慢行走的敬王身边,一口一个皇叔叫的十分亲热。
元石陆看着沈玉耀那副模样,咽了口口水。
谁能想到这副笑颜下,杀机重重?
既然沈玉耀已经开口,那元石陆就必须选择一条路,他是跟着沈玉耀走,哪怕是违背皇命,也在所不辞,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统领之位,小心一些。
这还需要仔细思考选择吗?
元石陆一咬牙,握紧拳头准备拼了!他早就已经选择效忠沈玉耀,既然如此,一仆不侍二主,皇帝也得靠边站!
就如沈玉耀所想,石炳生入皇宫内,根本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敬王在宫外冷着沈玉耀,皇帝在宫里冷着石炳生。
这兄弟俩在逃避问题的态度上,那是非常的一致。
石炳生很无奈,他还是挺有良心的,没有跟皇帝说沈玉耀在敬王府堵人,如果这事儿将沈玉耀牵扯进来,那一定会引起皇室宗亲们的震动。
到时沈玉耀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不说沈玉耀,那就得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陛下。
石炳生真是纠结的肠子都要打结了,他在宫中受苦,妻弟江朱韬则在大理寺点人。
被江朱韬叫来的大理寺少卿与大理寺的巡捕们一脸无奈。
大理寺主簿杨铎看看底下眼巴巴瞅着他的同僚,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大人,若还是杨家的事,那不如下官先避嫌?”
此言一出,杨铎的同僚们纷纷投给他一个“友好”的眼神,就差没直接喊,你这厮太狡猾,竟然弃我们而去!
“哼,杨主簿,我大理寺上下一体,外人可不管你避不避嫌。”
大理寺右少卿秦劭行,今年才十九,武功很好,出身秦家,秦国相是他亲大爷。
所以他天不怕地不怕,说话是一点儿都不遮遮掩掩。
杨铎出身杨家,和杨成业算是一族,但是两家亲戚关系比较远,平常可以当做寻常亲戚走动,利益面前还会抱团。
同样的,大难面前就会直接各自飞。
杨铎被年轻的同僚戳破心思也不尴尬,杨成业获罪,关他杨铎何事?又关杨家何事?
他没上赶着将杨成业一家从杨府中赶出去,就很不错了。
“右少卿说笑了,下官也是依照法规办事,一般这种事情,是需要避嫌的。大人,属下先告辞?”
休沐的时候被叫过来加班,杨铎只想回家歇着去,朝廷爱出啥事出啥事,他杨家都没一个尚书了,还不够惨啊?反正不可能再惨,直接开摆算了。
“京城又不止杨家一桩案子,大人,今儿去搜查哪家府邸?”
秦劭行将正规搜查,说的跟去抄家一样的嚣张,让杨铎很是看不顺眼,默默移开了目光。
江朱韬等下属都吵吵完了,才开口,“等一等。”
“等?”
杨铎和秦劭行的目光在这三个字落下后,都变了。
变得正经了许多。
“恩,等玉阳公主的消息。”
江朱韬本来想等皇宫里的消息,但是姐夫进宫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结果肯定不尽如人意。
那今天晚上的行动到底能不能成功,就全看沈玉耀的了。
“玉阳公主?”杨铎和秦劭行平日里都上朝,自然不会跟普通小官一样,不知道玉阳公主是谁,也不知道这位公主代表着什么。
可玉阳公主最近不是跟户部正商议有关互市与港口的事情吗?怎么又跟他们大理寺有关联了。
“若不是左少卿外出查案,今日本不该唤你来,毕竟那里并非是你所掌管的区域。”江朱韬接着说,并没有仔细解释沈玉耀在其中的作用,“劭行,你若不想去,今日且回家休着,为师不拦你。”
大理寺分为左右少卿,各自都有掌管的区域。
左少卿负责的区域,大多是高官所在的地界,而右少卿负责的地界里,则是小官与平民居多。
江朱韬这样一说,可以是直接揭露了今日要去对付的人,来头不小。
杨铎闻言,心里开始慌了。
不是吧?他们杨家难道还能再惨一些?杨成业到底还干什么了,不会他也去卖柳暗花了吧!
杨铎想到先帝定下的铁律,就觉得脖子痒痒的,感觉马上就要脑袋分家。
“师父您说什么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日我秦劭行就是死在外面,那也绝对不会临阵脱逃,留师父一人面对危险!秦劭行绝对不是此等忘恩负义,不忠不孝之徒!”
“好!劭行,此番过后,你若能入玉阳公主的眼,那日后,成就必定会比师父高!”
江朱韬一拍桌子,被徒弟说的是斗志昂扬。
杨铎听的心又沉了沉,什么样的功劳,能让秦劭行日后位于九卿之上啊?
当刑部尚书去,还是接秦国相的班,当一国宰执?
“弟子只求能与师父一般,为国尽忠,便死而无憾!师父,今日究竟要去哪家府上?让您如此担忧?”
“公主正在敬王府上拜访,你去盯着点儿,只要禁卫有动作,我们紧随其后!”
另一头,敬王府已经开始奏乐开始舞了。
元石陆现在很紧张,他在衣角抹了抹手心的汗,额头的汗又落了下来。
到花厅后,沈玉耀就一直跟敬王在谈家常,后厨的菜一道道摆上,不消片刻,闻香阁的人就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