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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北魏边军和直接受命于北魏皇帝的军队之所以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尽快切开关陇大军的中军,是因为所有的大规模会战之中,都有着擒贼先擒王的真理。
杀死对方的主要将领,不仅可以在士气上给予对方沉重的打击,让对方从上至下无法进行快速有效的军令传递,甚至有可能直接导致敌军的溃败。
而在这次的会战之中,对于北魏边军和直接受命于北魏皇帝的军队而言,他们很清楚关陇大军的那几名高阶将领和他们寻求的真相或许关系不大,但杀死这些人,同样可以使得关陇大军的军心不稳。
只要能够真正对这些人的生命造成威胁,那些和幽帝有关的人物,一定会被逼到台前。
哪怕再不济事,只要能真正将关陇大军的中军切开,关陇大军的后方无法保证,那这支大军也会被如狼的北魏边军和直接受命于北魏皇帝的军队分割,吃掉。
但对于关陇大军而言,也是一样。
战争到目前为止,虽然还处于焦灼状态,在关陇大军的这些高阶将领看来,目前的绞杀虽然无异于送死,但至少在场面上却最多只是微劣,在军队的数量损失上,他们甚至略微占优。
但决胜的关键,却依旧是要靠这些强大的修行者从阵中去将北魏边军和北魏皇帝军队中的那些高阶将领杀死。
更令这几名关陇大军的将领疑惑的是,按照他们的正常思维,这数名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的李家的修行者,应该很快出现在杨癫的附近。
那几辆战车上的修行者原本很有信心对付冲入中军的白骨军,但战场上的画面瞬息万变,此时那几辆战车上的修行者已经溃逃,连重伤的杨癫都无法杀死。
杨癫是北魏边军三大名将之一,这样的人,和他能否继续战斗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只要能够杀死杨癫,至少能够大挫北魏边军的士气。
然而这些人却似乎对杨癫根本不感兴趣,那他们去了哪里?
这些人的实力使得他们就像是修罗场中的幽灵猎手,他们要搜寻的是什么猎物?
若是杨癫还不够分量,那难道是中山王元英?
虽然在这种没有时间试探的战争里,到目前为止,关陇方面也根本无法确定北魏边军和直接受命于北魏皇帝的军队之中,主将到底有哪些人。
但杨癫和萧东煌既然在这里,那名用兵如神,总是受命于危难之际的中山王元英肯定也在此处。
“不要想和你们无关的事情,若是这些寻常的军士都能冲到你们的面前,那便是你们太过无能,我们未必会管你们的死活。你们现在需要想的,便是尽自己的本分。”也就在此时,他们的耳廓之中同时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
这阴冷的声音是名女子的声音,很轻柔,但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感,令他们的汗毛都有些发冷。
这关陇的将领呼吸骤顿,他们几乎下意识的朝着那些人聚集的地方看去,那些人里面有几名女子,但他们根本看不出是谁发出的声音,而且他们目光所及之处,他们附近的将领和军士的神情都没有明显的改变,显然别人根本都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
这数名将领身体里涌出的寒意一时根本无法散去,他们不敢再朝着那些人多看,只能沉声的连续发出了数道军令。
那支脸面全部涂成白色的白骨军骑军还在疯狂的突进,他们已经冲过了先前那些轻铠骑军和重铠骑军所在的位置,将杨癫和那些修行者都抛在了身后。
随着军令的急速下达,正对着这支白骨骑军的关陇中军之中响起了整齐的金属震鸣声。
一批重铠军士越过了前方的步军,不断汇聚在这支白骨骑军的前方。
他们的身上甚至缭绕着热气,在此之前,他们等候之地燃着很多堆篝火,火堆的热量让这些重铠军士身披着重铠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燥意。
他们身上的铠甲不断的摩擦撞击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与此同时,他们不断呼喝着,不断敲打着手中的刀盾,后方的重铠军士用肩部顶在最前的重铠军士身上,他们迅速的组成了散发着热气的森冷铁墙,已经做好了和这支骑军撞击的准备。
用重铠或是真元重铠来阻击轻骑军,一直都是战场上的标准应对,尤其是在此时两翼都是友军,对方这支敌军的行进路线被压缩在这一直线上时,这种应对似乎无懈可击。
而且相对于先锋军,中军有更多的时间准备和更多的军械可以配合,此时这些关陇的将领也十分清楚,用这种重铠步军来阻挡对方最精锐的骑军,只有一种破绽。
那就是火器。
重铠和真元重铠最忌惮火器。
身形太过沉重便缺失速度,火器不能破甲,但可以轻易烧死内里的军士。
所以这支重铠步军集结时,他们也已经准备好了后手。
大量的步军已经准备了泥土包聚集在这支重铠军的后方和两侧,数架水龙车也迅速的推近过来,若是这支白骨骑军利用火器破阵,一瞬间投出的大量泥土和喷洒出来的水流,势必可以将损失压到极小的地步。
只要赢得少许的时间,不被这支骑军乱突入阵中,后方调集过来的箭军凭借数量优势应该轻易的可以将这支突入的精锐骑军全迅速射杀。
然而让精心准备的这些关陇大军的将领根本没有想到的是,这支疯狂的驾驭着身下战马,将速度飚到极致的骑军,根本就没有提前释放任何的武器,他们没有做出任何的改变,在很多声不可置信的惊呼声响起的刹那,最前方的一批骑军,已经直接连人带马狠狠的撞在了阻挡在前的重铠军之上!
咚!咚!咚!……。
一连串令人牙齿发酸的血肉撞击金属的沉闷响声不断响起。
前排的重铠军士固然发出一声声痛苦的惨嚎,身体站立不稳,在后方军士的顽强推动下,依旧往后倒去,但那些强行冲撞上来的战马,却是直接成了一团团变形的血肉。
然而异常诡异的是,这些战马流淌出来的鲜血并非是鲜红,而是一种令人无法想象的乳白色。
乳白色的鲜血流淌在红色的血肉之中,就像是断裂的骨头里面流淌出来的骨髓,更像是破裂的头颅之中流淌出来的脑髓。
那些从它们的马背上抛飞出去的白骨军骑军,他们身上流淌出来和飞溅出来的鲜血却是散发出更为妖异的绿光。
他们的鲜血和这些战马的鲜血相逢的刹那,也像是火器爆燃一样,轰的一声,洒出一团团的浓雾。
“有…。”
这些重铠军军士之中,有一名将领骇然的叫喊出声。
他感到了一种极为迅猛的毒素迅速侵入了体内,破坏着他的感知和生机,他想要喊的便是“有毒”二字,但这两个字他只是喊出了一个字,他整个咽喉处便似乎瞬间硬结,他便再也喊不出声音。
大量的闪着幽幽绿光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从他身上重铠的缝隙里嗤嗤的流淌出来。
“噗”“噗”“噗”的土包落地和尘土飞扬的声音和重铠清脆的撞击声和砸地声不断响起。
烟尘的弥漫根本无法阻止这种毒雾的蔓延。
这支白骨骑军的铁蹄践踏在倒地的重铠军军士的铠甲上,地面的极其不平整,也使得后继的骑军不倒倒地,甚至使得快速突进的战马和战马猛烈的撞击在一起,但这支白骨骑军之中没有人在乎。
活着的人就像是毫无感情的怪物,尽可能的控制身下的战马,尽可能的保持速度,继续向前,向前!
“放!”
数声带着惊慌意味的凄厉军令声几乎同时响起。
一道道焰火不断坠落在这支突进的白骨骑军阵中,然后不断发生恐怖的爆炸,爆开一团团的火球。
黏稠的火焰附着在一切可以附着的东西上,不断的燃烧。
爆炸不断响起,火焰不断的铺开,最终火焰直接将那支重铠骑军和所有突进的白骨骑军全部笼罩在内。
没有战马再能够往前奔行。
这些北魏最为健壮的战马在火焰之中变成了扭曲的焦黑炭团。
在这支白骨骑军的突进下,反而是关陇方面骇然的动用了大量的火器,大量的火器产生的火焰绵延了数里,形成了一条猛烈燃烧的大道。
然而这条着火的大道绵延得越长,越是显得可怕,便越是让关陇这些人心生寒意。
而对于箭楼上那数名关陇方面的高阶将领而言,他们真是很不得中山王元英突然之间莫名的恶疾突发暴毙而亡,他们真的不想和这种变态的白骨军战斗。
那支骑军消失了。
火焰后方,被法阵绞杀的轻铠军和重铠军的后方,跌坐在地的萧东煌有些孤单。
他所在的位置似乎比起杨癫更加危险,他的身周也并没有很多修行者围绕,距离他最近的关陇军士只有十数丈的距离,而他后方的白骨军却距离他至少还有数十丈的距离,他此时自己也几乎没有什么战斗能力,恐怕附近的关陇那些箭师的一次齐射,都有可能将他杀死。
“哈哈哈哈!”
然而就在此时,这名跌坐在地上的白骨军将领,这名北魏军方硕果仅存的大阵师却反而笑了起来。
战场上充满了他的狂笑声。
“你们可以想想,这场大战之后,关陇的大地上要竖起多少人棍。”
在这样的笑声里,附近有寥寥的十余道箭矢坠落,然而这些箭矢都坠落在他的身周,都没有任何一支箭矢真正的落在他的身上,距离他最近的那些关陇军士也没有呼啸着冲上来。
因为他们都很恐惧。
军队之中的箭师远比寻常的步军和骑军要优秀,但即便是这些箭师都因为太过恐惧而无法正常的施射,更不用说附近的这些步军。
白骨军的恶名南朝的所有军队都很清楚,尤其是萧东煌和他的数名部将统御的白骨军,更是残忍和变态,会将杀死的敌军用武器刺穿,直立起来,就像是一根根竖立的棍子一样,在风吹雨打和曝晒之下腐烂。
在过往数年的战争里,这样的残忍和恐惧都由南朝的军队来承受,而此时落在他们身上时,他们也恐惧得无法承受。
此时不宜多想。
然而在这样的狂笑声里,他们却忍不住想到,在以往,生怕太过天怒人怨甚至引起诸多瘟疫的可能,北魏皇帝一向对萧东煌有所约束,也只有可能在南朝的一些关键性战场上,他或许才会对萧东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身在洛阳的皇帝无法第一时间知道最深入前线的将领和军队的动作,但现在不同,这是整个北魏和包括北魏皇室的怒火全部倾泻在关陇大地上。
只要这场战争以关陇军的失败告终,哪怕萧东煌战死了,恐怕白骨军只要有一名将领活着,关陇大地的诸多城邦之中,便不知道会真的竖起多少他所说的人棍。
若是说先前杨癫的率先冲阵,一举击杀对方强大的一名可以操控雷电的修行者和实力甚至在萧东煌之上的大阵师时,他和他身边那些的修行者发出的不屑嗤笑已经让关陇大军的前沿和中军出现了一丝松动,那现在萧东煌这支骑军的赴死和他的狂笑声,便彻底让关陇大军的整个前端出现了恐慌的情绪,开始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各路边军和来自洛阳的军队依旧在悍不畏死的和自己周围的关陇军队厮杀,但即便是这些杀到红了眼的军士,也开始感觉到异样的气氛,感觉到周围那些敌人似乎有些畏缩起来,骤然感觉自己周围的死亡威胁和压力轻了些。
若是没有意外,此时便直接就是这场战争的转折点。
箭楼上的那几名关陇的高阶将领无比清楚这点,他们面色苍白的看向敌方大军的纵深处,想要看到先前那几名消失的修行者突然将中山王元英找出来,然后在这种时候杀死,逆转局势。
……
中山王元英沉默的等待着。
哪怕他听得见萧东煌此时的笑声,也感觉得出大军绞杀的前沿的那些变化,但他裹在毯子里的身姿没有什么变化,就连他脸上的神色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杨癫、萧东煌这些人统领的白骨军可怕,但原因在于,赐予他们这样的权力的他,也是同一类人。
否则在对南朝的那场战争里,他不会冒险从党项和吐谷浑的边地绕路过去,孤军深入南朝。
他的身周没有任何的变化发生。
在他左侧数里之外,数个用于传讯的狼烟堆侧,突然有一团黑色的轻烟燃起。
没有任何的征兆,一名身体略微佝偻的老人出现在这团轻烟的消失之处。
他就像是鬼魅一般出现,但他身上穿着的,却只是那种最普通的商铺掌柜才会穿着的衣衫,以至于他不像是自己到来,反而就像是被鬼魅一瞬间从别处的市集之中挪移而来一样。
但就在他出现的刹那,这数个狼烟堆周围的那些军士只看了他一眼,心中还未来得及生出更多的念头,这些军士便毫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这名老人原本出现的位置似乎还要往前一些,他的前方,越过这数个狼烟堆往前数丈之地,堆积着一些箭矢等军械,其中数张厚厚的蜡布下方,隐约还散发出浓厚的药气,显然堆积着很多药物。
在这样的战场之中,哪怕只是最寻常的止血药物,都显得尤为重要。
这名老人此时出现在这样的位置,是有一道飞剑阻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道飞剑就来自于那堆药物的后方。
这是一道黑色的飞剑,剑身上的符文也是黑色,就像是一连串的泪痕。
它长约一尺。
只是一柄一尺长的小剑,却散发着一种山岳般沉稳的气息。
很少有飞剑能够给人这样沉稳的气息,很多轻灵飘逸的飞剑在本身的力量方面都根本无法和这柄相比,若是相触,肯定会被瞬间震飞出去。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一柄飞剑,出现在这名老人的身前时,却是也骤然静止。
不只是难以前进,还无法后退,就像是瞬间被凝固在空中一样。
这名老人带着一些不屑般的意味看了一眼这柄飞剑,这柄飞剑便无法支持。
啪的一声轻响,这柄飞剑光华散去,有些肉眼难言的气流从它剑身上的符文里断续的飞洒出来。
那堆药物的后方,一名将领一声闷哼,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老人往前一步,他的脚尖正好踏在掉落在地上的飞剑上。
这柄飞剑按理而言已经失去了和主人的联系,但当他的脚尖踏在这柄飞剑上时,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的真元,却以极为恐怖的速度,诡异的追溯着残余的气息倒流而上,精准的落向那名口喷鲜血的将领。
一缕黑意从他身前飞剑坠落处涌起,在空中黑意变得越来越明显,真正出现在这名将领的身前时,这道黑影已经极为紧密,变成了一只黑色的飞蛾。
这只飞蛾并非生物,只是真元和元气的凝聚,但散发着一种真实的腐臭味道。
这名将领根本无法和这股力量抗衡,而且在他的感知里,这只飞蛾的元气力量,就像是腐烂的尸坑里那种尸水的凝聚一般,蕴含着无数的毒素,这样的真元和元气力量,哪怕不能直接将他的身体摧毁,只要能够进入他的经脉,他便必死无疑。
眼看这名将领就将这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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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这样的战场上,军中将领随时都有人轻易的死去。
但这名将领是邢恋。
他是北魏三大名将之一。
而且其实所有北魏的边军大将都很清楚,杨癫是冲锋陷阵的悍将,在鼓舞士气方面,北魏大将没有人比得上杨癫,但邢恋是智将,在用兵方面,没有人比得上邢恋。
当然在中山王元英在场的地方,元英绝对是比邢恋更高的统帅,但事实上绝大多数临场调度,邢恋绝对是这些军队的大脑。
从这场战争双方开始真正接驳到现在,前线战场上的那些军队的调度,大多数都由他在此处发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