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窗畔。
渡头上,那艘巨船正缓缓收锚。
穿着胭脂红锦袍的少年,被人簇拥着,往那巨船而去。
寒冷的河风卷起他的袍摆,他连背影都多了几分萧索。
沈妙言知晓从此一别天涯,两人将再难相见。
过去的一幕幕,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
当年初见,他不过是楚宫里一个小小的太监。
他跪在大雨里,脊背挺直而纤细。
那样的小少年,倔强,单薄,带着蔑视一切的孤傲。
却,总也愿意悄悄儿地保护她。
后来再见,他是鬼市神出鬼没的二爷。
一袭红衣俊美似妖,桃花眼总是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高傲,尊贵,带着亦正亦邪的凉薄。
在护着她的时候,却也总想方设法地欺负她。
等到后来,国仇家恨积累到一起,亦是那个眉眼弯弯的少年,不声不响地替她扛起大魏的旗帜。
每一场战争,他都要冲在最前面。
伤痕累累,
却从未喊过疼。
他用那柄弯刀,为她打下魏北的江山,力排众议簇拥她为史上第一位女帝,为她率兵东渡狭海侵袭中原,直到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最所向披靡的刀剑!
那人温温柔柔的话,仍旧清清楚楚地浮现在耳畔:
——在楚国时,你护着我。如今我已长大,有能力保护你了。
——数年情深,纵使为姐姐而死,我亦无悔。
——只要姐姐开口,我的刀就为姐姐出鞘。
——我为姐姐而来,亦为姐姐而去。两生宿命,不过如此。
——这半生,终是我痴心妄想了。
总是感动的啊。
无论他后来做出如何荒唐的事,每每午夜梦回,想起他身上那一道道伤疤,她总是感动的啊。
红衣少年,登上了远去的巨船。
沈妙言站在高塔窗畔,透过寒雾目送他,手中捏着的帕子不觉被风吹落,飘飘摇摇地朝那巨船飞去。
莲澈站在船舷边,只见高空中遥遥飞下来一条手绢。
他下意识伸出手,那绣花手绢正好落在他的掌心。
洁白的绢帕上,仔细绣着一个“妙”字。
他回首,少女的容颜在寒雾中若隐若现。
即便隔着河川与渡口,他也仍旧能看到她眼中的不舍。
他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欣慰。
至少,
至少,她还是有些在乎他的……
巨船渐渐远去。
河面上起了浓雾,隔绝了岸上的视线。
沈妙言看着那个红衣少年的身影逐渐在视野中消失,下意识抬袖抹了把脸,才发觉自己竟已是泪流满面。
无论他们过去是怎样亲密的姐弟,
亦或是怎样知心的朋友,
时间,
终究会带走一切。
,
莲澈大约就是这个结局了,番外可能不会再写他,不过也不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