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侍候在旁,没机会上酒席的张苑马上到帐门处阻拦,喝止道:“江大人,你身披甲胄而来,莫非想造反?”
身后传来朱厚照的声音:“江卿家来了?让他进来吧。”
张苑赶紧转过身对朱厚照道:“陛下,这营地里需要主事之人啊。”
朱厚照一瞪眼:“让他来又不是喝酒的,是朕有事要问他,等说完话就让他走。”
江彬听到这里,一把推开张苑,进入帐篷后大步向朱厚照走去,张苑想跟过去听听朱厚照要交待什么,却被江彬带来的侍从给拦住了。
朱厚照低声跟江彬交待几句,便让其退下。
随后酒宴继续,快到结束时,郑谦本还要跟朱厚照敬酒,朱厚照却摆手道:“朕有些醉了,先回帐休息。”
随着朱厚照离开酒宴,陪客自然没有留下的道理。
许泰对那些歌女、舞女摆手示意,让这些女人往朱厚照皇帐而去,张苑跳出来喝止:“你要作何?”
许泰恭敬地一拱手:“张公公,这些女子都是地方上送来孝敬陛下的,自然要留在陛下跟前侍奉。”
张苑冷笑不已:“难道陛下跟前少了人伺候?不用地方上的人费心,把这些女人都带走吧。”
这些女人不是张苑亲手找来的,心怀芥蒂下,他生怕江彬和许泰搞什么阴谋。
许泰在张苑面前提不起气势,最后只能苦叹口气,匆忙离开。
……
……
这边朱厚照在小拧子和几名太监陪同下进入寝帐,还没进内,便见旁边一处营帐点着红色的灯笼。
朱厚照看着红灯笼愣了好一会儿。
小拧子提醒道:“陛下,赶了一天路,早些歇息吧。”
朱厚照醉醺醺地道:“换个地方歇也行……朕到那个帐篷看看。”
小拧子瞥了一眼,有些诧异怎么皇帐边安排这么一个帐篷,连忙阻止:“陛下,安全为重啊。”
朱厚照道:“朕留在皇帐,谁都知道朕住在里边,如果有刺客来也一定往皇帐而来,说不一定就让他得逞……但若是朕住到旁处就没这方面的担心了,这叫狡兔三窟……哈哈。”
朱厚照洋洋得意,似乎有刺客前来的话真会中计一样。
小拧子无奈,只能陪同朱厚照到了那挂着红灯笼的营帐,还未进去,便见附近有人鬼鬼祟祟窥探。
小拧子紧张起来,正要出言提醒,朱厚照已掀开帐帘进入帐内。
“陛下。”
小拧子健步如飞冲进帐篷准备护驾,但其实周围侍卫云集,并不需要他这样身材瘦弱的太监做什么。
朱厚照进入帐篷,里面烛火通明,他左右看看,驱步绕过竖在帐篷中央的屏风,往后边的床榻而去。
小拧子见状突然意识到什么,心想:“陛下这是有目的而来,外面灯笼应该就是提醒陛下方位……难道有女人?”
只见在烛火照映下,朱厚照的身影出现在屏风上,此时正弯下腰去掀榻上的被褥,似乎一无所获,直起身来自言自语:“奇怪,美人儿在哪里?”
“陛下,何来的美人?”小拧子忍不住问道。
朱厚照回头看了小拧子所在方位一眼:“江彬说饶州知府把他貌美如花的四夫人给送来了,这位夫人吹拉弹唱什么都会,朕特地过来见识一下。”
小拧子听了这话一阵诧异,心想:“饶州知府什么时候这么识相,知道陛下喜欢美色,还喜欢妇人?难道是江彬跟地方上讨要的美人?“
朱厚照本来兴致勃勃,此时没见到人有些泄气,对小拧子道:“去把江彬叫来,朕要亲自问他。”
说话间朱厚照在屏风后坐下,扶额休息。
小拧子领命退下,还没等他出门口,却见张苑心急火燎而来,正好跟小拧子迎头撞上。
“滚开!”
张苑厉声喝道:“咱家要见陛下……陛下!出大事了。”
朱厚照疑惑地抬起头,张苑挣扎着进到营帐,隔着屏风大喊大叫:“陛下,宁王妃……刚刚投河自尽了。”
“你说什么?”
朱厚照霍然站起,额头冷汗迅速渗出来。
张苑道:“陛下,江统领试图将人迷晕后送到陛下跟前,可不知怎的,宁王妃并未喝下加了迷魂药的茶水,不知如何还逃出营地……有人看到她跳河了。”
张苑话语中带的信息太多,涉及到江彬和娄素珍,朱厚照喝醉了脑子迷迷糊糊,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小拧子在旁道:“那这么说来,这帐篷里没有什么饶州知府送来的四夫人,只有宁王妃?”
小拧子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朱厚照听到小拧子的“总结发言”后火冒三丈,怒道:“去把江彬那狗东西叫来!赶紧加派人手去河里打捞,一定不能让宁妃就此香消玉殒。”
……
……
一直忙活到半夜,朱厚照都没入睡。
他在等有关娄素珍的消息,结果丑时都过了,也没听说从河里捞起人来。
“陛下节哀,虽然外面不是什么大江大河,但人跳进去,哪里有那么容易救起来?可能冲到下游去了。”
张苑在旁说着话,好似在劝慰,其实是变相火上浇油。
江彬这会儿还试图戴罪立功把娄素珍给找回来,营地内外都因娄素珍跳河之事而忙碌。
朱厚照黑着脸,默不做声。
张苑往小拧子身上看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继续等着看江彬的热闹。
不多时,许泰带人回来,跪下来向朱厚照磕头。
朱厚照起身过去厉声问道:“人找到了吗?”
许泰道:“陛下,没找到,不过听说捞上来宁王妃的衣衫,在下游河湾处找到的……”
朱厚照目呲欲裂:“为何只见衣衫不见人?”
张苑在旁笑着道:“陛下,这是好消息啊,说不定宁王妃自己游上岸来,找人求助了呢?”
朱厚照恼火地道:“就算她上了岸,为何要脱衣服?这大冬天的河水有多冷?她不怕冻死?”
许泰继续磕头:“回陛下,江大人已带人往下游去找了,并在沿河布置渔网,若是有消息的话会及时传回。”
“混账东西!”
朱厚照一脚踹在许泰的身上,怒不可遏,“都是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自作主张,还要帮朕得宁王妃呢,现在把人给弄丢了!营地防备这么严密,她是如何出去的?”
“这个……”
许泰没法回答朱厚照的问题,毕竟当时他陪着喝酒,这边的事基本是由江彬的人在负责。
只是事后知道人给弄丢了。
“赶紧去找。”
朱厚照怒道,“找不回来,你跟江彬就去投河!”
“是,陛下。”
许泰赶紧起身出营帐传令。
……
……
经过一夜,江彬带人沿河二三十里都找遍了,甚至天亮后还派水鬼下水打捞,依然一无所获。
朱厚照站在营门口,看着前方的昌江,整个人显得异常凄哀:“这么一条河,冬天枯水期水面狭窄,就能让一个大活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张苑道:“可能是宁王妃想借此方式逃遁。”
朱厚照恼火地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这么冷的天气,跳进河水里还能自己游上岸来?”
朱厚照看着湍急的河流,面色惨白,两眼无光,此时他基本接受失去娄素珍的现实。
最后江彬和许泰在朱厚照传命下回到营地门口,跪下来负荆请罪。
朱厚照道:“大军不着急走,这几天必须要找到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让地方上加派人手,谁能找到……哪怕只是尸体,朕也重重有赏。”
……
……
朱厚照本来着急回南京,但出了娄素珍跳河这件事,又改变了主意,坚持要把人找回来。
而此时,娄素珍已在人护送下,由山间小道往东面的大山而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出营地的,因为当时她的确喝了茶水,昏迷不醒,而江彬收买的宫女也确定娄素珍睡在榻上后才离开。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娄素珍脑子昏昏沉沉,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外面的人着急赶路。
“王妃勿惊,是王爷派我们来救你的。”
前方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乃是北地口音。
娄素珍惊讶地问道:“王爷?是宁王吗?王爷不是已经……”
外面那女子道:“王爷临死前派我们来救王妃。”
这解释显然不能得到娄素珍认同,她对自己的处境,还有当前时局很了解,心想:“宁王不顾夫妻情分,派我去南康府城跟陛下谈和,怎么可能临死前派出人来救我?而且宁王的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戒备森严的营地里将我带出来?”
“我们还要走多远?”
娄素珍不想计较到底谁要救自己,她只想知道下一站去哪儿。
那女子道:“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若你不想走,我们也不强求,尽可回到那营地。”
娄素珍非常无奈:“身似浮萍,何来选择的权力?我不想留在陛下的营地,更不想进入宫墙,不过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能带我去哪儿?”
女子继续赶着马车,道:“这就不需要你管了。”
说话间,马车到了一处林子,那女子道:“前方大山横亘,没法通行马车,所以王妃只能步行……等翻过这座山便会有人接应。劳烦王妃收拾一下,准备下马车了。”
娄素珍没多说,赶紧整理一下,但其实除了一袭衣衫外根本没什么需要她收拾的,因为此番逃亡她根本就没带任何家当。
等从马车上下来,娄素珍四处看了看,只见四名蒙面的黑衣人就在左近,正警惕地到处打望。
娄素珍不问这些人的来历,直接一摆手:“劳烦你们在前面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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