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举起一个巨大的酒盏,站起来道:“诸位,我身在草原,且在带兵,按照大明朝廷的规矩,军中不能饮酒,所以这里我只能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列席的部族首脑虽然全都站起来,但显然不明白什么叫“以茶代酒”,草原上可没这规矩,男人喝酒非常洒脱,从不玩虚的。
就算这些部族首脑觉得篝火晚会上喝茶水似乎不妥,却不敢出言质疑沈溪的决定。
沈溪仰头喝下茶水时,在场部族首领也各自把手中器皿内的酒水饮下。
他们手上盛酒的器具五花八门,有拿杯子的,也有用酒盏的,甚至还有用羊皮袋的,不一而足。
草原上没有什么酒过三巡的说法,沈溪只是象征性地做了做样子,实际上他面前一大碗茶水他只是浅尝几口。
“诸位,我在这里要通知个消息,汗部大会明日就将结束,在这之后,我会率领兵马返回中原,草原从此以后就是你们的天下!”沈溪说道。
“啊!?”
当人们明白沈溪说什么的时候,脸上的惊讶并不完全是伪装出来的,他们是真心觉得沈溪走了,草原马上就要面临一场大乱。
草原上向来都是弱肉强食,也就满都海拥立巴图蒙克后,才迎来短暂的太平时光,不过之后亦思马因、火筛等人相继崛起,跟巴图蒙克争锋,在二人死后,巴图蒙克更是展开一系列统一草原的战事。
只有一个强势人物能控制局势时,草原上才会太平,这道理几乎所有草原人都明白。
除了沈溪,没人能打得过巴图蒙克,哪怕巴图蒙克现在只剩下残兵败将。
沈溪再道:“我将带着新大汗,还有他的哈屯,以及巴图蒙克的子女,返回大明,草原就交给你们了!”
有人出来哭天抢地地说道:“沈大人,您不能走啊,至少也要留下足够的兵马,若是巴图蒙克带兵回来,我们怎么跟他争?”
“那是你们的事情。”
沈溪皱眉道,“上午的汗部大会上我让你们出兵,跟我一起追击巴图蒙克,你们不愿意,那你们就该想到我会撤兵返回中原……难道从此以后你们就不去面对巴图蒙克了吗?不要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这样一个外人身上。”
当场很多部族首领都在嘟囔,不过却没人敢站出来质疑,他们同样怕沈溪翻脸。
沈溪站起来道:“今天既然是来庆贺汗部大会胜利召开,那就不谈公务,各部族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明天可以到我的营帐说事,今天只管喝酒、吃肉。我这里只承诺一句,如果巴图蒙克真的杀回来,你们又无法应对的话,我还会带兵进入草原!”
沈溪这番话赢得现场一片欢呼,晚会的气氛再次变得融洽起来。
……
……
沈溪选择撤兵,摆明至少在明天春天到来前,不会再出兵草原,如此各部族将自己去跟巴图蒙克作战,于是一众部族首领都慌神了,一个个都在盘算回去后调集人马,如何抵挡巴图蒙克的侵袭。
那些曾效忠于巴图蒙克的人,此时则窃喜不已,开始琢磨如何迎回巴图蒙克,又如何为自己投降沈溪的行为辩解才不会落罪,一时间神思恍惚。
虽说这些人来参加篝火晚会,但他们的心思已完全不在庆祝大会本身,就算再愚钝他们也是一群职业政客,懂得趋吉避凶的道理。在沈溪面前,他们摆出羔羊的姿态,但若回到部族,跟其他部族争执起来,随时可能变身为豺狼,凶狠程度完全不比巴图蒙克弱多少。
这些部族首领喝完酒后,相继离开,他们带来的部族成员则暂时留在会场,代表他们继续狂欢,作为首脑他们则需要赶回部族连夜商议对策。
沈溪把话挑明了,来日汗部大会就将结束,明军撤离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留给他们争取利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沈溪的心情很不错,他虽然不喝酒,但在这里却能吃到不错的菜肴,甚至还有现宰现烤的新鲜牛羊肉享用,这些东西在中原不常见,而且草原人在烧烤方面很有一套,让沈溪可以吃到最纯正的草原美食。
正当沈溪拿起小刀切肉时,旁边朱兰站了起来,想要到沈溪这边来,却被侍卫拦下。
因为草原人宰杀牛羊,包括之后用食,都会用到小刀,使得沈溪身边的侍卫很小心,生怕这些人对沈溪不利。
但显然部族首领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仅凭小刀就去跟沈溪的火枪队拼命,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周围执勤的全都是大明士兵,除非他们想血溅五步,横尸当场,否则没人会出来造次。
可朱兰就在沈溪身边,她靠近时,自然会得到重点关照。
“你们做什么?”
朱兰紧张地看着那些侍卫,目光中满是惧怕。
沈溪见状一摆手:“哈屯的手上没带兵器,你们怕什么?让她过来吧。”
本来两张桌子就是并排在一起,双方距离不过一丈远,朱兰几步便过来,但这几步好像天堑一般让人难以逾越。
“沈大人,您为何不喝酒?”
朱兰走了过来,望着正在切肉的沈溪问道。
沈溪回答:“喝酒会误事,我们中原人行军打仗时,明令禁止喝酒,所以只好多吃一点肉,犒劳一下自己。”
“那我能敬你一杯酒吗?”朱兰问道。
云柳见朱兰越发靠近沈溪,紧忙凑过来,听到朱兰的话,厉声喝道:“大人的话你没听到?大人不会喝你的酒。”
沈溪则笑看朱兰,问道:“你要敬酒?谁敢保证你敬的不是毒酒?”
朱兰有些纳闷:“我不明白,为何沈大人这么怕死?您应该是世间最勇敢的人才对,不过既然您不肯喝,那我就自己喝了!”
朱兰转身回去,拿起她桌子上的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因为之前朱兰便已饮不少酒,此时已微醺,脸色红润,在火光映照下,带着一种别样的美丽。
沈溪心道:“这女人倒也知情识趣,不过到底是带刺的玫瑰,碰不得。可惜了!”
沈溪道:“你把酒喝了,就当是替我喝的吧,没事的话你可以回去准备,很可能两天过后,你跟新可汗就要跟我一起返回中原,到时候你们会拜见我朝陛下。”
朱兰显得有些惧怕,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那我想知道,大汗……巴图蒙克的子女是否真的被你送到关内去了,而不是悄悄找地方杀了?”
沈溪笑着回道:“如你所见,图鲁勒图便在那儿,至于其他人……呵呵,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以沈溪对朱兰的观察,明白这女人对自己的说辞存有疑虑,实际上当时他也很犹豫,但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暂时留下巴图蒙克那些子女的性命,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不能为大人的过错买单。
沈溪之前已做出决定,把这些黄金家族的血脉送到湖广行省,安置在靠近湘西的地方,那里少数民族众多,不会引人注目,过个几年就会被同化掉。
“我想确保他们平安无事。”
朱兰最后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沈溪笑了起来,没有应允,虽然他心怀仁慈,但表面上不妨表现得铁血一些,他要让巴图蒙克疯狂,只有这样才能达到目的。
见沈溪一直不回应,朱兰无奈地道:“沈大人有自己的打算,我也有,我希望能让草原太平无事,我会跟沈大人一起回到中原,但我希望可汗留在草原上。”
“不可能!”沈溪摇头,“你们必须一起走,这是大明天子亲自下达的御旨,不是你们可以选择的。”
朱兰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沈溪,摇着头道:“我就知道,事情一定会到这地步……沈大人不是魔鬼,但比魔鬼更可怕!”
说完,朱兰转身往小可汗身边走去,拉起小可汗的手,一起往附近的寝帐去了,云柳用请示的目光望着沈溪,沈溪挥手:“跟上去,看守好!”
云柳欣然领命,带着人跟了上去。
站在一旁的朱鸿望着朱兰的背影,不屑地说:“也是给她脸了,居然有胆量跟大人谈条件。”
沈溪摇头道:“她如今已经是草原的哈屯,相当于皇后,小可汗那么丁点儿大,她就是可汗的代理人,要是她都不站出来说话,又能靠谁仗义执言?”
说话间,沈溪往另一边的图鲁勒图身上看了一眼,此时图鲁勒图也在往这边打量。
当图鲁勒图发现朱兰和小可汗走开后,站起身来想追过去,但随即发现沈溪正在观察她,她又坐了回去,低下头,好像在想心事。
“继续晚会吧。”
沈溪摆手道,“既然那些部族首领已经走得差不多,就把酒桌撤了,让那些部族的人过来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是,大人!”
朱鸿马上安排人手做事。
随即金帐外迅速变得热闹起来,各个部族最出色的女人都在往这边靠,希望能用自己的美貌和舞蹈来打动明朝的年轻小伙子,她们对于来自于中原的男人非常感兴趣,因为这些男人征服了她们的男人,征服了草原。
但可惜沈溪下了严令,没有人敢靠前。
如此一来,那些女人又用一种暧昧的目光往沈溪身上瞟,跳舞的时候,不断地朝沈溪招手和抛媚眼。
对于她们来说,根本不存在什么礼法,她们只知道追求眼前的东西,哪怕沈溪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