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歆放下手中的书,问道,“怎么了?”
卫少思在外行走多年,见多识广,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苗头。
在女官丹儿口中得知同样下大雨的几个地方,卫少思神情微凝重,“怕是江南要受灾了。”
这雨下的委实不正常,却非民间的喜雨,卫少思见过的天灾不少,在海边的渔村,哪怕是一场小雨引起的台风,都足以令一村百姓受难,大大小小,祸患大的还有朝廷支援赈灾,但小的,地方官员难免为保全自己的富贵,压了下来,根本传不到皇帝耳中去。
而一旦遇到天灾,除了在灾祸中百姓流亡,还有就是滋生的时疫,痢疾等。
赵歆微微一愣,而没等她细想,京中便传来了消息,江南决堤了。
而带来这噩耗的,不是理应尽忠职守的江南官员,而是成千上万的流民。
正如卫少思所想的,早在雨初下的那几日,已经有一些地方受灾了,只是压着没有上报,直到愈来愈严重,连数州的河堤也被冲垮了,以致于流民二三十万,多方逃难,甚至来到了京城,才曝露了出来。
皇帝赵缙震怒不已,连下数旨意,赈济受灾百姓,严惩江南欺上瞒下无所作为的官员。
正是因为这些人一个个不思百姓,只顾自身富贵,才会导致如此严重境地,若早在天灾显露之际,就上报朝廷,加固河堤,安民救灾,也不会有数十万百姓无辜受难。
在赵缙派亲信官员抵达江南的第三日,雨就停了。收到信的赵缙也松了口气,再不停他就要想想怎么写罪己诏了。虽说这玩意他自己也知道不靠谱,但无奈却是紧急时刻却能安抚百姓和朝臣的东西。
在江南的赈灾还有修复河堤等工作有条不紊,但之前安置在京城的流民却是出事了。
京城流民棚,
卫少思走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他身旁的人披着玄色斗篷,让人看不清相貌,只是后面还跟着步履稳健,腰间持有兵器的护卫。
顶着身后护卫冰冷目光的卫少思已经是第六次叹气了。
这些日子以来,就是能那么快得到江南的消息,卫少思也真正知道了赵歆的身份,当朝洛河公主,暂在清缘观任观主之位修行。
把公主带到这地方来,卫少思觉得他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好在他也算是无亲无故,不至于被皇帝迁怒连累他人。
“这种地方不适合您来,现在回去还不迟。”卫少思相当委婉地劝道。
赵歆回望他,目光含笑,温润的笑意中却是透着凛冽,隐含一种威势,如耀耀光华。
声音如冰似玉,“这些都是大熙的百姓,我为何见不得?”
连卫少思这种迟钝的人,也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更恍然清楚感知到她的身份,
是大熙的公主。
安置在京城的流民已出现疫病症状,还是卫少思告诉赵歆的,他本就挂念江南流民的事,告诉赵歆也是为了请辞,他打算去京城看望流民的病症,此事未了结之前,他也不好麻烦赵歆这样的贵人。
却没想到,赵歆在听他说完所了解的流民疫病之后,点了点头,道,“我与你一同去。”
此话一出,别说卫少思,就是观内的侍女护卫也多有劝阻,然而赵歆执意,谁也阻拦不了。
赵歆连丹儿和骊儿也未带来,虽说她们对赵歆已是忠心耿耿,哪怕知道她要去哪里,也不会私自向陛下娘娘禀报,而是愿意同往,但赵歆还是勒令她们留下,而是挑了四个侍卫随行,毕竟她们体质不比侍卫身强体健,容易染上疫病。
卫少思开始还为洛河公主踏足此地的事担忧着,但很快注意力便被流民所吸引走了。
有些灾民出现了呕吐,浮肿的现象。
疫病不说有千百种,但少说也有几十种,引起的根源不同,体质不同,或是中间又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贸贸然对病症下决断,是医者的失德。而卫少思需要的是对更多的人把脉针灸,找准病根。
而在这些衣衫褴褛,又因为疫病而显得肮脏不堪,甚至带着恶臭气息的灾民之中,卫少思等衣服干净整洁的几人有些显目,但因着赵歆特地遮掩打扮了,也不会太让人奇怪。
宫中也派太医来过,只是迟迟未有结果。
也亏得赵歆带的是训练有素的护卫,若是侍女,只怕看到这些,不说吓得花容失色了,也得劝赵歆退散避开,免得污了千金之躯,反倒是添麻烦。
几个护卫虽是惊讶,但也都是尽忠职守,沉默寡言,护卫在公主身边,尽量让公主与灾民不要太靠近。
而赵歆却是摘下了斗篷的兜帽,蹲下身来,亲自为一位虚弱坐在门口的老人把脉。
这也是赵歆会来的主要缘由,单是卫少思一人,再厉害恐怕也无法立刻就找出治好疫病的法子。
而赵歆,论医术连卫少思也叹服不已,但她也没办法在连病人都未见过的情况下,就能弄出药来,那就不是神医而是神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