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2 / 2)

张行简手掠入她衣领内,要将那玉佩摘掉。

沈青梧忽然清醒,伏起身,找回理智:“不行。”

气氛微僵。

张行简温热手指仍抵在她发间,另一手拽在她衣领内。

他声音略有些冷:“哪里不行?”

——博容对她那么重要,连床笫之间,摘个玉佩都不行?

她难道要一直戴着旁的男子赠送的礼物,与他行乐吗?

他难道不好、不好……睡吗?

张行简脸色有些淡,绯意却仍在。沈青梧并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转变,她看他半晌,耐不住又低头,在他脸上亲一下。

再克制地远离。

张行简被亲得眉毛扬起,有些呆住,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青梧:“我不能这样。”

张行简:“为什么不能?”

他几乎要忍不住问出来是否和博容有关,就听沈青梧说:“我身上有伤,不能行此事。”

张行简怔住。

他松开了紧紧扣着她玉佩不放的手指,目光流动:“身上有伤……”

沈青梧莫名其妙:“你不是和我一样有伤吗?你不知道吗?大夫难道没交代你?”

张行简面有薄红。

他镇定道:“在下……忘了。”

在沈青梧质疑前,他快速找了借口:“沈将军总是那么威武不屈,看着行动非常自如,在下有些忘了你身上有伤……你身上的伤,应当比较严重。”

沈青梧沉痛点头。

她虽然没脸没皮,可她暂时脑子清醒,不存在发疯的问题。她不至于为了这桩事,就让自己伤上加伤,再去找大夫。

那她还离得了绵州,还帮得了博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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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催窗,帐帘高悬。

二人静坐,漫长无言。

他凌乱不整,她不堪多让。

沈青梧心中却是痒得厉害。

她真的很少克制自己的渴望。

何况张行简这副样子坐于床上,衣衫半笼,目若烟雨,掩着目出神……

沈青梧的手,按到了张行简手上。

张行简看她。

沈青梧犹豫半天。

她用她的色胆,中和出一个饮鸩止渴的主意——“你想看我的吗?”

张行简愣愣看她。

他问:“看你的什么?”

沈青梧目光明亮:“看我身上的伤,给我上药。”

他怔怔看她,目光躲闪一下。

沈青梧装作乖巧小狗,她爬过来,歪到他低下去的脸下方,让他看到不修边幅的自己:“你要看吗?”

她很直白:“我身材应该很不错的。”

她笨拙而真诚,热情推荐自己:“我腰上一点肉都没有,摸着还不错。我腿很长,骨肉匀称,玉骨冰肌,身娇体软……”

张行简左顾右盼:谁?谁名字叫身娇体软,是谁?

沈青梧:“喂!”

她扑过来揍他,趴在他身上,看到他微敞衣领内的玉白肌肤,没舍得下手。这头小野狼期待得眼睛都在发绿光,张行简用微笑掩饰紧张与羞涩,镇定道:“好啊。我帮你上药。”

沈青梧立刻扭身,迫不及待去拉帐子,垂放青帐。

张行简:“……这是做什么?”

沈青梧声音很快活:“我要褪衣呀,怕冻着。”

张行简口上责她:“你这时候倒是爱惜自己,之前在山崖上……”

沈青梧扭头,目若寒星:“在山崖上如何?”

张行简掠过此话,含笑:“没什么。”

——她在山崖上一脸血地威胁他,要他下地狱时,倒不见她珍惜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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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倒不是真的要如何。

他确实想确认一下她身上的伤好的如何了。

之前在山上,他给她换了自己的衣服,实在没有药,只仓促给她包扎。之后她醒来,便强硬无比,不许他靠近,他一直不知道沈青梧身上的伤如何了。

这次一看,何其触目惊心:她肩背大大小小的伤口纵横,旧伤破裂,新伤敷衍地包扎,拆掉的布带上尽是血。

若不是她身体好,她会被这一身伤折腾死。

张行简心中忍不住生起许多恍惚,许多后悔:他有些不知道他支持她去军中,是对是错了。

她在东京时虽是混世魔王,可至少没有这一身伤;而今这么多的伤,他根本数不清、分不清……

沈青梧拉他一同躺着,面对面,看着他给自己上药。

她什么时候都不爱说话,只用眼睛看他。张行简平静非常地撩开她发丝,让她仰下巴——

冰凉的药膏涂在她脸上,顺着脸颊向下颈抹。

张行简:“明日让大夫换种药吧,此药有些刺激。”

沈青梧:“你不是也用的这种药?这药有问题?”

张行简心平气和:“没有。只是你脸上和颈上都带了伤,若是不涂些上好的生肌药,恐怕会留下疤痕。”

沈青梧:“会变丑是吗?”

张行简“嗯”一声,长睫毛眨啊眨,好奇她的想法:“梧桐想漂亮,还是不在意脸上留伤呢?”

沈青梧不去理会他的“梧桐”。

她在心里琢磨一阵子。

她本就不如沈青叶好看,她也是个女孩子,她当然不希望自己更丑。

但是……沈青梧说:“我没有钱,用不起你说的药。”

张行简揉在她脸上的指腹轻轻停一下。

呼吸寸息间,他抬脸看她,温声:“苗疆小娘子不是还给你一些钱财了吗?”

沈青梧:“钱要花在刀刃上,不能花在这种地方。”

张行简思考。

张行简道:“那么……我这里有一些旧的我用过一些的药膏,明日大夫若是说可以用,你愿意用我的旧药吗?”

沈青梧愣一下。

沈青梧感慨:“你家真有钱。”

张行简默然,沈家也不缺钱,只是沈家的钱不给沈青梧罢了。

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其实也爱美也爱俏,会插花会照镜子……却不得不整日穿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一根木簪用到老,身上半点饰物都没有。

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被他和沈家害到这一步。

张行简心口如被针猛地刺一下,疼得他呼吸稍凉。

沈青梧:“你怎么了?”

张行简自然不想提。

他慢慢察觉自己在走怎样一条不归路——也许他越喜欢她,便越要为曾经的漠视而付出代价。他愿意承受一些代价,但他竟然有些怕沈青梧的厌恶。

沈青梧会厌恶他吗?

还是会如他所愿……喜欢他呢?

张行简轻搂着她,在沈青梧诧异的睁大眼眸瞪视下,握着她肩头,唇在她肩侧轻轻亲一下。

沈青梧猛地推开他,坐起来。

沈青梧恼怒:“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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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靠着床柱,眼瞳润黑,有些茫然地看她。

沈青梧捂着自己的心跳,瞪着他。

她觉得他不对劲,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她心跳得很厉害,但和之前因欲而跳的感觉分明不同。

时快时慢的跳动,看着他亲自己肩头时、心中一瞬间的发抖……都让沈青梧震惊。

沈青梧几乎要以为他给自己下了毒。

但是……她的理智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张行简观察她,慢慢伸手来拉她:“怎么了?我做什么了?”

……只许她亲他,不许他主动吗?

沈青梧张口。

她张口结舌。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青梧绷着下巴,跳下床,从他怀中抢走所有药膏。她就这么披散着发要往外走,冷冰冰道:“你心里有数!”

张行简:“……?”

他心中实则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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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鸟鸣啁啾。

长林在早膳时候,来打听郎君和沈青梧昨夜的情况。

按照他对自己郎君的了解,以及他对沈青梧的认知,昨夜这二人……必然成就了一番美事。

但是,用早膳时,那二人气氛有些古怪。

自家郎君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温和,只是沈青梧黑沉着脸,一道眼风都不给郎君。

张行简默默地剥了个鸡蛋,轻轻放到碗中推给沈青梧。沈青梧分明不看,却一下子准确无比地把碗推给长林。

张行简眼睛看着长林,以及长林碗中的鸡蛋。

长林:“……”

沈青梧站起来:“我吃完了,我要出门了。”

张行简跟着起身:“不是说今日等大夫……”

沈青梧回头看他,既心虚,又生气,还带些责怪——不许提昨夜她弄不清楚的那些混乱,不然她揍他。

张行简微微笑,委婉地换种问话方式:“不是说要我画凶手图吗?你又去哪里?你不告诉我特征,我怎么画?”

沈青梧:“我自然有要事出门。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若想画像……等我回来便是。”

但她心中是有些不想和张行简待在一起了。

她抗拒昨夜那莫名其妙的悸动。

她弄不清楚的东西,让她觉得危险,她很排斥。

张行简温声:“在下身上有‘同心蛊’,不能离娘子……离沈二娘子太远。请沈二娘子怜惜,让在下跟着你一起吧。”

长林端着碗,将脸埋于碗中,认真地用筷子搅着水喝。

沈青梧脸色和缓下去。

张行简文质彬彬文秀漂亮,她其实看着很喜欢。

她心情稍好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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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跟随沈青梧,是想弄清楚她在不悦什么,想弄明白她为何排斥自己。

只是她生性随心,直来直往,她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然而张行简很快见到有人把沈青梧惹生气,自己有机会安慰她了——

成衣铺中,沈青梧要去挑衣服。她一直穿着他的男子衣服,再舍不得花钱,也不能继续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