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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娘子先是惊喜,再看广陵郡王那张白得鬼魅般的面孔,与良人和湘灵交换个眼神,一颗心登时沉下去。
广陵郡王莫不是……疯了不成?
那模样看着咋这么可怕?
她们是不相信傅九衢的话的。
然而,诡异的安静里,却突然传来一道天使般清脆的惊呼声。
“真的吗?我娘没有死?”小孩子的雀跃来得猝不及防。
三念推开二楼的门,探头张望一下,很快便咚咚地跑了下来,燕子般扑向傅九衢。
“傅叔,你快带我们去找娘……我就知道,娘没有死,娘一定没有死……”
傅九衢微怔。
朦胧的天光柔和地落在三念仰起的笑脸上,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满是希冀。
在小丫头的背后,是慢吞吞走出来的一念和二念。
雪风的吹拂下,两个小子都没有抬头,但看得出来,长了个头,大了许多……但是比以前更瘦了,辛夷好不容易为他们养出来的肉,好似都没了,抽条似的,看着像两根竹竿子。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傅九衢一双幽深的眸子游弋不停。
安娘子几个人慌不迭地低下头,不敢出声。
一念抬头望着他,静默片刻,躬身拱手向傅九衢问了好,这才道:“娘的小祥之日,我们特地过来祭奠……”
傅九衢注意到三个孩子都穿着素白的衣裳,不是孝衣,但腰上系了麻绳,不由皱起了眉头。
辛夷死后,三个孩子原本是按规矩要为她“服三”的,但张巡回来后,将人带走,便为他们除了孝衣,这举动就是摆明了不承认辛夷是孩子继母的事实了。
三小只身上的麻绳,是他们昨夜过来后,安娘子找出来帮他们系上去的,但以前的衣裳是穿不了,只能将就,但他们都认为娘子不会计较这些,三个孩子能想着她,过来守孝一夜,已是欣喜。
“傅叔。”
三念欢天喜地,眼睛里像有星辰一般。
一念却是老成,低着头,认真地询问:“我娘真的没有死吗?”
所有的目光全都聚在了傅九衢的脸上。
傅九衢沉凝片刻,无声一笑,“嗯。”
一念抬头:“那她在哪里?”
二念:“是呀,那她为何不回来?”
三念:“娘是不是受了伤,不便来找我们?傅叔,你带我们去找娘好不好?”
傅九衢静静地道:“她在一个我们看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活着。但是,她可以看到我们,看到我们每一个人……”
众人:“……”
这不是哄小孩子的说法吗?
气氛莫名有点诡异。
孙怀见三个孩子的脸上满是失望,轻咳一声,又笑着道:
“今年的大雪可真大啊。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呢。”
“是啊,鬼哭狼嚎一般,像是有冤啦。院外的几根翠竹都被拦腰折断了。”安娘子叹息一声,摸摸三念的脑袋,语重心长地道。
“你们对娘子有这份心意,娘子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现在你们快回去吧……莫要叫你爹知道,又得训人了……”
说着,她便低头去解三念腰上的麻绳。
“回去了,什么都不要提,尤其别提你娘,知道吗?”
一念乖乖地点头:“我们明白的……”
“才不明白呢。”三念突然打断一念的话,“我们做不做什么,他又不得理会。哼!在他家里就像坐牢一般,不是受他训骂,就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给他的夫人跪下赔罪………在他家我不得半分快活,我不回去了……”
“娘在的时候,从来没有让我们跪过,过年时,因为我打碎了夫人的青釉双耳瓶,便让我跪了三个时辰………我哪里知道那鬼罐子有多金贵?我土包子,又识不得宰相家的好物……”
三念说着便跑过去拉住贞儿,双眼巴巴地看着安娘子,余光再瞄傅九衢,垂着眼皮道:
“我要留在药坊里,和安娘子和贞儿在一起。”
这一跑动,傅九衢才发现小姑娘的右脚确实是有一点跛的。
他目光一暗,“他对你们不好吗?”
一念避开他的目光,摇摇头。
二念嗤笑一声,“好呀,好得很呢,再没有那么好的亲爹了。”
三念什么都不说,红着双眼默默地抱住了傅九衢的腿,一遍一遍地唤着傅叔,听得安娘子几个地擦眼睛,却怎么也擦不干净,那眼泪就像是决堤了一般。
傅九衢面色渐渐冷凝。
“去里屋,你们和傅叔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