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傅九衢瞥她一眼，“他的婚期原本定在今年八月，这一走肯定是来不及了，只得延期到明年……”

辛夷道：“曹大人忧心国事，想必吕姑娘也是能谅解的。”

傅九衢看着她平静如常的模样，眼梢寥寥。

“我看他倒不是为了国事。”

辛夷：“……”

两个人对视着，辛夷倏而眨眼一笑。

“郡王说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我？”

傅九衢心里酸得很，但辛夷单刀直入，竟堵得他有点说不出话来。

“小娘子很有自知之明。”

他扬眉一笑，“当然，我也愿意他跟着去。若放他在京中，成天觊觎我家小十一，我可放心不下。”

“噗，讨厌！”辛夷觉得这个傅九衢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即提拳揍人。

雨点似的小拳头砸在傅九衢的甲胄上，用力极轻，挠痒痒似的……

傅九衢但笑不语，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由着她撒疯。

好半刻，等辛夷不闹了，他才轻抚她的头发，低低地道：“辛夷，我说的是真话……”

“什么真话呀，全是胡话。我和曹大人早已没有来往，他亦是正人君子，不会做令人不齿的事情。”

傅九衢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我不在汴京，若有人欺负我的小十一，可怎么办？”

“不会的。”辛夷默默地将头靠在傅九衢的肩头，圈住他的脖子。

“九哥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很厉害的，谁来欺负我，我把他脖子拧断……”

傅九衢盯着她。

一直盯着。

就好像第一次见到。

又好像永远都看不够似的，缠绵不舍。

辛夷微微勾唇，突然轻抚他的脸。

“九哥变了许多……”

初见时，那一双眸子只有矜骄冷漠。

如今，盛满温柔。

“小十一，常给我写信。”

傅九衢的声音带点喑哑，仿佛从喉间溢出，偏偏又用那种依依不舍的目光盯着自己，辛夷的泪水差点滚出来。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回营吧，免得误了狄大将军的事。”她低头，咬了咬下唇，长睫微颤，声音也低软许多，“莫要在这里煽情，惹哭我……”

傅九衢嗯一声，执起她的手。

“不要哭。即便是我死了，小十一，你也要坚强。”

辛夷心里泛起微微的疼痛，猝不及防地，越想越痛。

“胡说什么？大军出征，说点吉利的行不行？”

傅九衢低头，额头贴贴她，音色低浅，“不瞒你说，自从周道子告诉我寿命不过两年，我便已看淡生死……”

“你别说了。”

“辛夷。”傅九衢拉下她缠在脖子上的手腕，认真地看着她，“死不足为惧。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即便不死在战场，也难以避免……”

他喉咙梗一下，“你莫要为九哥哭。我不在了，你也莫要为我守寡。”

“傅九衢！”

“我喜欢你做自己，开心的小十一，便是让九哥动心的小十一。”

“你再说我便生气了。”辛夷不喜欢这种交代后事的离别。

因为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这叫铺垫……说完之后，肯定要出事。

“我不喜欢听。”辛夷将他的脖子缠得更紧，双手吊上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他，“我们都要平安。三宝还等着你给她做爹呢。广陵郡王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傅九衢眼眶一热，微微俯身，逮住她的嘴唇便吻下……

“我会活着回来。明年开春，等你院子里的辣椒玉米西红柿长出青苗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长夜清光，微风几许，尽诉离别。

两人紧紧相拥，耳鬓厮磨间，情难自禁。

傅九衢离开的时候，已是深夜。

汴京城里一片萧凉夜色，唯有隔壁的锦庄瓦子尚有轻侬软语传出来。

辛夷没有送傅九衢，仍是站到二楼的栏杆边，目光远远的追随，直到他的身影在长街消失不见，这才慢慢地坐在檐下，呆立发怔。

而隔壁锦庄瓦子的琉璃窗里，站着张巡。

他一手执着美酒，一手揽着娇娘的香肩，默然而饮，默然而望。

～

辛夷一夜没有合眼，一直等长公主的信儿。

一直等到天亮，长公主也没有派人来叫她离开。

辛夷坐不住了，正准备亲自去问个究竟，长公主府就来人了。

照常是一顶小轿，却不是送她去长公主府，而是直接去了军医营。

在轿子里，辛夷换上了随军军医的衣裳，听钱婆子交代。

“张娘子，我们殿下也是不放心你，这才特地让你先去军医营里授课，与那些军大夫互相认识认识。这人啦，得有了交情才好说话。行军途中，他们也能对你有所照应……”

辛夷没有想到长公主竟然为她考虑了这么多，轻声道谢。

钱婆子又道：“长公主说了，到达南边之前，你千万莫要暴露了身份，叫郡王知晓。一切要等大军到达，木已成舟，郡王不留你在身边，也得留你了。”

辛夷有点好笑，“是。”

钱婆子叹息一声，“郡王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心尖子肉哩，你万万要照顾好她，若是此去你能替郡王开枝散叶，生个一儿半女的，这辈子便不用再发愁了。”

辛夷：“……”

她沉默不语，由着钱婆子絮絮叨叨。

大军天不见亮就已开拔，不知傅九衢此刻已经到了哪里，这些后勤部门要什么时候才能跟得上大军的步伐………

思忖间，忽然听到外面有马蹄的声音。

辛夷的脊背没由来的僵硬一下。

那种从昨晚就有的不安，再次浮上心间。

“驭——”

马蹄声停下，拦在了轿子前面。

那人粗声粗气地道：“轿中之人，可是张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