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点点头,道:“正是曹某,请问尊驾?”
那人躬身回道:“回曹额驸话,奴才是裕亲王府外管事,奉命来为伯夫人进寿礼。”
曹家虽说伯爵门第,却是民爵。裕亲王府却是文皇帝血脉,当家人是康熙的亲侄保泰。就是要往曹家送寿礼,也用不了“进”字。
还是因外头的传言,连保泰也拿不准李氏是堂姐、还是亲姐。这李氏身世的谣言一出来,查来查去,都是早年老王爷在世时往苏州、往江宁派嬷嬷之事。
世人皆知,今上待手足最厚,几位兄弟生前皆封亲王。其中,又同兄王--第一代裕亲王福全关系最为亲密。
就算李氏不是公主,而是裕亲王福全流落民间的女儿,那今上爱屋及乌,视之如女,也说得过去。
曹颙在京城多年,别的见识不好说,各个王府的管事却是常见的。那真是狗仗人势的多,就算是对曹颙,也不过是平平。
像眼前这个管事这般恭敬的,还真没有几个?
难道,保泰还真想认外甥不成?巴巴地使人大张其鼓地送礼。
曹颙心里想着,伸手将那管事请到客厅吃茶。马车里,是来给李氏上寿的婆子,直接赶到二门,进了内宅说话。
这管事除了吃茶,就是偷偷地打量曹颙。不是有那句老话么?叫外甥像舅舅。
老王爷六子七女,如今在世的除了继承王位的三子保泰,就只有五格格、六格格两人。偏生这两个格格又都嫁到蒙古去了,对娘家也不能提供助力。
李氏虽说不是实封的公主、郡主,但是有个郡王女婿、郡主媳妇,又有宫里太后的青睐。
就算不能明着认亲,但终究是自家骨肉。因此,保泰与福晋商议后,便预备了寿礼,使人送过来,其中不无试探之意。
曹颙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裕亲王保泰他是见过的,比他大十多岁,算是王公中比较谦和的人物。饶是如此,曹颙也没兴趣去认舅舅。
什么是阴私?
要是李氏的身份能见天日,何必又是“如意”,又是“恩荫”子弟,早就封赏下来,上了皇家御牒。
就是如此,裕亲王府还想着认亲,那可真是有些愚蠢了。
*
内宅,兰院。
李氏坐在炕边上,叫丫鬟给王府过来的两位嬷嬷上茶。
这一晌午功夫,她这边已是招待了好几伙客人。有些王府还好,之前就有些走动,能说上一句两句;有些王公府邸,同曹家早前并没有人情往来。
越是生疏的,越不好招待。
既不可失了礼数,是人觉得怠慢;又不好莫名亲近,有了谄媚嫌疑。
还好有初瑜在旁,见婆婆不爱说话,就代了说几句,将场面圆过去。
这裕亲王府来人,与别的王公府邸来人不同。连初瑜心里,也是有几分猜测,以为婆婆许是已故老王爷的遗珠。
这来上寿的嬷嬷,除了送寿礼外,也是得了保泰与福晋的交代,来看看李氏的。
因平郡王福晋是美人,额驸曹颙也向来是被人赞容貌好的,所以早就想着李氏应是美人。见了面后,除了觉得白皙些,瞅着年轻些,容貌并不十分出挑。
只是那份从容大气,同寻常贵妇不同,端的是有几分皇家风范,
两位嬷嬷心里叹着,面上越发恭敬,说了好些吉祥话。
李氏这边笑着听了,初瑜这边已是叫人预备了银封,送与两位嬷嬷。
待将两位嬷嬷送走,李氏才松了口气,对初瑜道:“说好了不张罗的,倒是比往年还愁人。明儿又不吃席,这些送礼的人家,难道还要我一一去回礼不成?”
初瑜劝道:“太太多虑了,眼看就要年底,只需年礼时丰厚些,就是了。”
李氏抚着额头道:“这样也好,要不然的话,我可跑不起。”
初瑜心里暗道,别说跑不起,就算去了别人家,又当如何见礼呢?以下对上,不妥当;平礼也不妥当,哪里有几个敢受的?
“对了,福晋与大姑娘、三姑娘都说了明儿要回来的。王府那边还好,王爷同福晋回来,不用使马车接。孙家与国公府那边,还得预备马车,明儿早点过去接。”李氏想到女儿们与侄女都要家来,脸上也带了笑意。
“已经吩咐下去,使人预备了。”初瑜回道。
婆媳两个正说着话,就听着廊下有丫鬟道:“太太,奶奶,二太太、二奶奶到了。”
李氏想起兆佳氏笑话长生抓周之事,闷闷的,对初瑜抱怨道:“瞧瞧,准是又来损我了。都说老小孩,小小孩,这话果然说得不假。”
李氏却是猜错了,兆佳氏原是想要过来炫耀炫耀昨日下定之事的体面,没想到了西府正碰上裕王府的马车离去。
最近一个月,李氏得赐“如意”后,各种皇家秘辛满天飞。但是因兆佳氏入冬后,有些身子不舒坦,不爱出门,所以并不知晓。
兆佳氏只以为是李氏是借了丈夫儿子的光,才挣得诰命身份,有今日的体面,心里少不得嫉妒几分。
听说曹颖与曹颐明儿都回来,兆佳氏的神色就有些僵硬。她比李氏大几个月,过生辰时也没有操办,两个女儿不过是使人送寿礼回娘家罢了,人并没有露面。
好么?母亲过寿,都不能归宁;伯母过寿,却都要回娘家。
都是自家骨肉,竟然还能这般势利。
她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看着炕桌、地上尚未来得及收起的各色寿礼,越发刺眼,连损李氏两句的心情都没有了……
*
前院,书房。
曹颙送走王府管事,就叫吴盛将这几日的礼单账簿送过来。好厚的一本,从宗室王公,到其他权贵府邸,有不少人家送礼。
一下子多了这么些走礼的人家,曹颙觉得有些头疼。毕竟到了逢年过节,需要登门拜访时,还得他这个做儿子的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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