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四十五章 木料(1 / 2)

重生于康熙末年 雁九 12825 字 6个月前

热河行宫,西峪,松鹤清樾。

曹颙与伊都立等人,站在一片废墟前,皆是面容沉重。

松鹤清樾,是每年皇太后避暑之所。 这次坍塌的虽只是后边的偏殿,但是由此及彼,谁能保证前面宫殿的修缮工程没问题。

就算是曹颙,也惊出一身冷汗。

若坍塌的不是偏殿,是正殿,那这次工程上下的官员都跑不了落罪,革职流放都算是轻的。 要是再严重些,不是现在出事,等到皇太后住进来再出事,那大家别说乌纱顶戴,能不能保住脑袋都两说。

这算什么事儿?

康熙皇帝自诩“仁孝”治国,这下边的官员却将太后宫给修塌了,他能饶了这些人才怪。

现场的瓦砾中,有不少断了的松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怪味儿。

曹颙上前几步,蹲下身子,从瓦砾中抽出一截断木。 直径有半尺,看着粗细像是做檩木的。

明明是松木,但是拿在手中轻飘飘的,上面有裂痕与节眼。 就算曹颙不是个木匠,也能瞅出来,这是块劣木。

曹颙拿着手中的木头,回头看了眼跟着过来的营造司员外郎董长海,道:“董大人,这木头就这么用?”

董长海涨红了脸,回道:“回大人,架上椽子、覆上瓦,才上漆。 ”

曹颙听他这般说,倒是越发庆幸。

幸好是现下出的问题。 离圣驾至热河还有一个月,起码有功夫补救。

除了重修这边,其他几处还在动工地地方也要先停下。

放下手中断木,曹颙又捡起一个瓦片看了。 总算这个面上还看不出什么来,他到底是外行,拿不定主意,将瓦片举到董长海眼前。 问道:“董大人,这个瓦有没有什么毛病?”

董长海接过瓦片。 上下翻看了一边,道:“回大人的话,是官窑里烧出来的板瓦,卑职看着还好。 ”

这时候的建筑都是砖木建筑,这次修缮的偏殿,说是修缮,实际上相当于屋顶翻盖了一遍。

瓦片就算有瑕疵。 也不过是外边看着不对;这做支架的木头不好,使得支撑不住,在瓦工到屋顶覆瓦时坍塌。

难道自己要当一回工程总指挥?

曹颙看了众人一眼,对伊都立道:“传令下去,所有工程全部停工……”说到这里,他沉吟片刻,道:“叫各处负责的主事等官员,将现下工程人员分做两班待命。 ”

随行众官原本都带着焦急之色。 尤其以伊都立为甚。 除了自身少不得担当干系外,他也担心曹颙这边。

这宫殿坍塌之事,历来最为皇家忌讳。

要是下边官员,将事故原因都推倒曹颙身上,说是因内务府节省银钱才至此,那曹颙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 见曹颙并没有慌乱,说话行事甚有条理,伊都立原本焦躁地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他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官员分头传令下去。

曹颙则是看着董长海,道:“董大人在营造司当了几年差?”

董长海低头看着瓦砾里的木料,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了曹颙地话,他虽不解其意,仍是规规矩矩地回道:“回大人的话,卑职四十二年以笔帖式入职,已经在营造司当差十三年。 ”

曹颙点点头。 指了指南边的正殿。 问道:“那边修缮了几处?若是也用这样的木头,董大人你觉得那边会如何?”

董长海顺着曹颙的目光往过去。 脸色已经发白,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正殿只有外檐换了新木……倒是配殿,如这处一样,是翻盖屋顶……”

曹颙听着,继续问道:“这样换屋顶的工程拢共有几处,不换屋顶用木料的工程有几处?”

董长海稍加思索,回道:“换屋顶地除了这边,还有‘梨花伴月、风泉清听、青枫绿屿’三处,不换屋顶换浮桥的有曲水荷香、远近泉声两处,此外修缮的还有云帆月舫,也是用大宗木料。 ”

曹颙听着,心里算着地方,拢共已经是七处了,这得多少木料?工期剩下不足一月,好像有些乱。

“木料库在何处?”曹颙问道:“若是董大人晓得,请带着本官过去瞧瞧。 ”

董长海尚未应声,就听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刚得了消息的行宫总管齐敏穿着常服疾步而来。 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同曹颙一起来热河的奉宸院员外郎曲峰,还有几个低品级地行宫属官。

见了眼前的情景,齐敏也骇得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他才醒过神来,指了指眼前已经坍塌的屋顶,道:“曹大人,这是……这是……怎么会如此?这可怎生是好?”

虽说他脸上带着慌张,但是说完这句话时,眼里却现出一抹异样。

曹颙也出仕七、八年,哪里还听不出其弦外之音。

这修缮行宫事务,本就是内务府的差事,齐敏这个行宫总管只是“配合”。 名义上的主事,还是曹颙这个内务府总管。

齐敏这一句话,先说了不知情,后说了没主意。 三下五除二,将太极推给曹颙。

曹颙心里叹了口气,他挂着这内务府总管的差事,就是再怎么辩解,也摘不掉关系地。 不过,也不可让齐敏太嚣张。

这世上,最不乏“得寸进尺”之人。

他没有答复齐敏所问,而是道:“大人。 咱们先到木料库那边看看,再做定论。 ”

齐敏听提及“木料”,神色有些不自然,曹颙只做未见,对董长海道:“还请董大人带路。 ”

木料库在这边不远,走来一刻钟,就到了。

这边的守库是典吏。 四十多岁,看着甚是富态。 腆着个大肚子。 笑mimi地,不像是小吏,倒像是乡下的财主。

看着几位大人过来,典吏忙躬身作揖。 说是木料库,倒不如说是木料场,许多木料都堆成木山,露天而放。

只有部分名贵木料。 才搁在库房里收着。

场地上的木料,有一尺多粗的柱材,还有不少檩材。 从成色上分,明显能看出哪些是新木头,哪些是经年的陈木。

还有些木头,上面有着残余的红绿色漆。 有好几堆,曹颙捡起来看了,好不好不晓得。 但是木质比先前他在废墟那边看过的密实得多。

曹颙叫人问了问那典吏,所料不假,这些木料正是从修缮地几处宫殿拆下来地。

曹颙看了看,又看了看那原色地陈松木堆。

虽说松木是盖房子的主要木料,但是松木也极其爱遭虫蛀。 那些陈木堆下,都是细细地如粉末的白色木屑。

将好好的。 尚结实的木头拆下来,用这些虫蛀过的陈“新木”翻盖,还真是穷折腾。

同修汤泉行宫不同,那边还有许多配殿未建;热河行宫这边,却是在修好地园子里修缮。

提出修园子的折子,就是自己发布招投标后才有的,曹颙清楚地记得这点。

正用钱的时候,曹颙这个内务府总管张罗的招投标失败了,只会越发显得他的无能。

这修行宫只是个借口,只是有人眼红内务府进账的银子。 忍不住伸手。

直到此刻。 看到方才坍塌的偏殿,再对比过眼前这些木头。 曹颙才算明白过来。 只是不晓得,这其中齐敏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单凭他一个外放地宗室将军,应还没那么大的胃口。

“齐大人,这次工程木料招投标,花了多少银子?”曹颙皱眉问道:“若是本官记得没错,那八十万两银子中,木料支出这块费了不少。 ”

齐敏看着眼前的木头,心里也暗暗叫苦,晓得是坏在木头上。

若是没有之前“赏金”与十六阿哥亲至之事,齐敏还没有太把曹颙看在眼里。 有了之前的认识,他也晓得曹家正得圣宠之时。

他讪笑两声,道:“这些日子,本官奉十六爷之命,日夜为整肃治安之时忙碌,并不晓得这边工程详情。 ”说到这里,他问曲峰道:“这次哪户商贾供给的木料?真是奸商,太可恶了。 ”

曲峰闻言一愣,随后明白过来,躬身回道:“是内务府的老商户史家。 ”

齐敏闻言大怒,瞪着眼睛,看着曲峰,道:“你……你……你说地对,那个家伙,果然是奸诈小人,竟用这等劣木来糊弄内务府的差事,实是可恨。 ”

曲峰的脸“唰”的红了,默默地退到一边,闭口不言。

气氛有些诡异,曹颙看着眼前两人,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关于所谓木材供应,曹颙晓得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木材不比其他,寻常商贾凭借关系与财力就能介入。

像松木这些木料,多出自东北。 东北在满清入关后,就成了自留地,留着做八旗的退守之地。 山林沼泽,多在朝廷手中,岂是商贾能插手的?

就算有木材商供应内务府,也是南边那边产得一些名贵木料。 有的时候,压根没有木头,只是走空账,然后用内务府这边的木料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