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是人臣该议论的话题,而且汉王跟纪纲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不捣乱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帮忙?
周新心中默念几声‘罪过’,便问:“第三个呢?”
“内官监总管郑公公。”胡潆道:“他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可惜内官不能干政,虽然面子大,却不好乱说话。”这个年代司礼监的地位还很低,内官监总管才是大内总管。
“当然。”周新点点头,道:“郑公公战功盖世,文韬武略,皇上曾说他要不是宦官,肯定可以封侯。不过也正因如此,皇上对他才会完全信任吧。”
“是,前年太孙南下,皇上不放心任何人,竟让郑公公随行,足以说明问题了。”胡潆点点头。
“那第四位呢?”周新心说,这该轮到太子了吧?
“第四位,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提到这个名字,胡潆的声音不自觉小了很多,仿佛怕被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听到似的。
“唉……”周新叹了口气,也是,大特务头子能不受信任么?只是竟然排在太子前头,实在让人气闷。“难道太子只能排到第五?”
“其实第五是赵王……”永乐皇帝一共三个儿子,都是徐皇后所出,赵王朱高燧是老幺。幺子总是会得到父母更多的宠爱,而且朱高燧生得风流倜傥,文采灼灼,论起聪明才智来,是大哥二哥拍马也赶不上的,是以皇帝对他的喜爱,仅次于汉王,远超过太子……
胡潆说着叹气道:“其实就连蹇天官、夏司徒,也比太子更受皇上待见,只不过有储君的名分在,皇上也不好太过分罢了。”
“那太子还能说话么?”周新虽然对太子的处境有所耳闻,但着实没想到,竟是如此的糟糕。
“正是因为处境艰难……”胡潆沉默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所以才不得不说话。”
“也有道理。”周新点点头,面现忧色道:“只是这件事,会不会被牵扯到太子和汉王之争?”
“那也是没办法的……”胡潆苦笑道:“除非能请动姚广孝,否则天下除了太子,还有谁不怕纪纲?”
“唉……”周新神色郁郁道:“千万不要成为千古罪人,要不再想别的办法?”
“就这么办了!太子虽然不受宠,但毕竟是四年的世子、十二年的太子了!身后有百官支持,头顶有祖宗护佑!岂能任汉王、纪纲之流欺压?该出手时就出手,胜负也在未定之间!”胡潆和周新的态度竟掉了个个儿,现在是周新开始犹豫,胡潆却跃跃欲试:“何况,我们把这事儿报上去,做与不做,该怎么做,决定权在太子手里,他若是觉着不妥,大可不做就是!”
“也是。”周新点点头,从永乐皇帝对建文旧臣大开杀戒起,朝廷法司便形同虚设,这世上敢跟纪纲叫板的,实在太少了,求助于太子,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
两人议定之后,周新连夜将杭州发生的人间惨剧写成了厚厚的条陈,然后郑重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其实你可以不署名的。”胡潆轻声道:“让太子知道就行了。”
“不,我必须署名。”周新却坚定的摇摇头道:“一旦有事,该我的责任就是我的。”
“唉。”胡潆叹口气,不再阻拦。接过条陈,贴身收好,却苦笑起来:“你这样一弄,我也得找人托孤了。”
“抱歉。”周新满是歉意道。
“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个朋友?谁让我是劳什子钦差呢?”胡潆却只是嘴上说说,心里早就下定了决心,他朝周新抱拳道:“你等我的消息吧,成不成,最多五天,给你回话!”
“拜托了!”周新深深一揖。
“定不辱使命!”胡潆说完,转身上轿,离开了布政司衙门,他本来就该进京向皇帝汇报了,来杭州也是顺道,是以离开杭州,便星夜兼程赶往京城。
第二天下午,他便赶到了六百里外,虎踞龙盘的金陵城下。这里是大明的都城,自然是是天下最大的城池!城墙用大石条奠基,完全用青砖包砌,高达五丈,且城墙依山带水,尽占地利,十分坚固。从南到北皆据岗城之脊,犹如一条青色的蟠龙横卧!此时万里无云,天上的红日斜照在这蟠龙的鳞片上,一片金光闪耀,好一派气运鼎盛的大国气象!
京城城门城下,虽然有重兵把守,但对所有进出的人都是敞开的,不是寻常百姓是要出示路印的……当然胡潆不用,凭着卫士手里的那面代表钦差的杏黄旗,便径直入城,赶在宫门落锁前递了牌子,才回家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