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低头看向他手上上次给小麻圆买的拍拍球。
拍拍球有三种颜色,红黄蓝,三种颜色上布满了波点。
“宋先生……”
就在这时,一位老者,满脸忐忑地走上前来。
宋词闻声抬起头来,向其点了点头。
这那日六“人”中的两位老人之一。
这几日,宋词帮助孩子们找到各自的家,也越发地让剩下几人感到了希望,同时也对其更加敬重。
“嘘嘘……”
在丁老师的教授下,“笨拙”的小麻圆,终于学会了吹口哨。
“丁老师,这球你帮小麻圆拿着吧,我走了。”宋词把手上的拍拍球递给旁边的丁老师。
“宋先生,谢谢你送给小麻圆的礼物。”丁老师接过球道。
“没什么好谢的,我挺喜欢这个小家伙的。”宋词笑着说道。
“小麻圆,叔叔要走了哦,谢谢叔叔。”丁老师摸了摸小麻圆的小脑袋道。
但是小麻圆没有丝毫的反应。
“再见。”
宋词向小麻圆摇了摇手,小麻圆的目光直愣愣的,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宋词也不再管她,转身出了福利院大门,可没等他走远,忽然听见“呜呜……”一阵口哨声,似乎在和他说再见。
宋词转身向身后看去,小麻圆已经被丁老师给拉回去了。
……
“老人家,坐下说吧。”
来到附近公园,宋词招呼老人坐下慢慢说。
“好,谢谢宋先生。”老人在宋词的招呼下,慢慢坐了下来。
老人家看起来大概七十多岁的模样,须发皆白,身材干瘦,皮肤黝黑,上身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衬衣,洗得发白,袖子卷到了肘关节以上,下身是一件宽松的直筒裤,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老年斑。
即使是亡魂,也透露出一种苍老的暮态。
“宋先生,我叫陶本贵,去世的时候,已经七十有五,在这世上已经待了四年,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陶本贵说话的时候,左手捏紧拳头,右手手掌摊开,掌心不停地在大腿上摩擦,显得很紧张。
“老人家,有话慢慢说,你别紧张……”
“都是……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呢……”
陶本贵苍老的脸颊上,难掩悲切。
陶本贵是瓷城人,家里有几亩地,一辈子都以种地为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镇上做山货生意,小儿子在城里工作。
两个儿子也都成了家,虽然日子过得不算多好,但也还算过得去。
大儿子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大儿子都快要大学毕业了,也就是陶本贵的长孙。
而小儿子和哥哥本身年龄就相差十来岁,加上结婚又晚,所以孩子比较小,今年也才十岁,小名叫亮亮,大名叫陶仁亮。
而陶本贵之所以逗留人间不愿意离开,就和这孩子有关。
四年前,陶仁亮放暑假,夫妻俩因为忙于工作,加上平日里因为疏于对陶仁亮的教育,让其过于骄纵。
所以夫妻俩一合计,暑假把他送到爷爷那里,过过乡下苦日子,改掉他身上的一些坏毛病。
独自生活在乡下的陶本贵自然是一万个愿意,于是欢欢喜喜地把小家伙给领进了门。
开始的时候,祖孙两人还闹过不少的矛盾,毕竟亮亮从小就在城里生活,回乡下后对陶仁贵是各种嫌弃,各种看不上。
哭过、也闹过,但是陶仁贵也是好脾气,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最终亮亮只能慢慢接受这个爷爷,开始融入到爷爷的生活中。
那是祖孙二人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说到这里,陶本贵苍老的脸颊上,似乎都在闪着光,“亮亮虽然有着许多不好的习惯,但他真的是个很乖的孩子。”
“我在院子里干活的时候,他会从屋内端出凳子让我坐……”
“我烧的菜不好吃,他不喜欢吃,但是怕我难过,总是说还不错,比他妈妈做的还要好……”
“天气热,蚊子多,他围着我蹦蹦跳跳,说这样就能吓走蚊子,蚊子就不会咬爷爷……”
“晚上我起夜上厕所,他总是忍着困意,帮我打手电筒,说这样我就不会摔倒……”
……
陶本贵苍老的脸颊上,仿佛闪动着微光,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过去那美好的回忆里。
“眼看着暑假就快要结束,我想着带孩子去镇上他大伯家过几天,村里离镇上大概有二十多里路,即使坐车,也需要步行十多里先走出去。
我心想着,既然都走了十多里,剩下的十多里,不如也走算了,还能剩下俩钱,所以一大早我们就出了门。”
“开始的时候亮亮还挺高兴的,但他毕竟还是六岁的孩子,渐渐地走累了,人也乏了,就没了兴致。”
“不过他已经很棒了,都走了一半路,来到公路上,我见他实在走不动,心想着拦一辆车,坐车去镇上……”
“我还以为我们运气好,心里这样想着,一辆收山货的车,就停在了我们的眼前……”
“他们带走了亮亮……”
陶本贵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宋词想起了马家源的儿子马光宇,他好像也是被一群收山货的给拐走,看来是同一伙人。
孙子丢了,陶本贵满心的愧疚和悔恨,自觉对不起儿子和儿媳妇,更是充满对亮亮未来的担忧,于是在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想不开的陶本贵喝了一瓶农药,一命呜呼……
但是死了后的陶本贵并未放下对孙子的担忧,而且他发现在诡的状态下,方便了许多,所以这几年,他满世界的寻找亮亮,皇天不负有心人,没想到还真被他给寻到了孩子。
“人找到了就好。”宋词安慰道。
“可是……好好的孩子已经哑了呢……”
陶本贵抱着头,弓着身,痛苦得无以复加,无声无息的泪水滴落在地上,化作缕缕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