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后,贺景明在?山脚下?的杂草丛生处看?见了一个新土包。
坟前除了杂草什么也没有,若是过几个月再来,只怕就找不到地方了。
贺景明将东西?放下?,动手将坟前清理出了一片空地,点了三炷香,然后将带来的那些她生前爱吃的糕点拿了出来,之后又?倒了杯酒放在?前面。
地上的纸钱燃烧着,却如同她的死?一样?,无声无息。
爹将她清出了族谱,名义上她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伯府也没有为其发丧。
贺景明嘴角轻扯,似是自嘲。
“说起来,夫妻一场,我连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后面的荒山上点缀着几簇粉白?。
贺景明望见,忽地低声喃喃:“原来,这里的桃花还开着啊。”
思绪渐渐飘远。
“不是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么,净是骗人,这里哪有桃花?”
着了一身青绿衣衫的少女小声地抱怨着。
贺景明觉着有趣,来这寺里的都是为了祈福,她倒是与众不同,却是为了桃花而来。
肆意的少年郎想了想,从?寺里借了纸笔,绘了枝桃花,题字——聊赠一枝春。
他拿着卷起的纸回过头去找她,她站在?树下?,正巧也转过了身,少女的眸子瞬间?漫起了星光,然后朝他奔了过来。
那一刻,他的心跳简直快要蹦出胸腔。
可是,她却与他擦肩而过了。
“哥哥!”
她奔向了他身后之人。
少年郎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当?着人家兄长的面,他这画自然也就没再好意思送出去。
“你大概也不知道?吧,当?你后来找到我,说要嫁给我的时候,我其实?很欢喜。”
落日余晖,燃烧的纸钱化作了灰烬,离开之人的背影也变得越来越小,然后消失不见。
掩映的丛林间?,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过后,走出了一人。
落日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孤坟前,被?人竖起了一道?木碑,她蹲下?,被?荆棘划出血口?的手轻触其上。
上面刻了一枝栩栩如生的桃花,落款——赠吾妻。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终是泣不成声。
……
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周崇柯思量了好几天,最?后觉着还是曲线救国更适合他。
他看?向对面的虞秋秋,宛如看?见了根救命稻草。
“帮帮我。”周崇柯目露祈求。
虞秋秋靠着椅背,指尖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闻言眸中起了兴味,几乎没怎么思考,很是爽快地就答应了:“好啊。”
“你只要帮我这一次,之后你让我干什么都——”
周崇柯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他惊讶地看?向虞秋秋,什么情况?他没听错吧,她就、就这么答应了?
他以为今日定会要多费一番口?舌呢,结果……这么轻松?
“你知道?我求你什么事么?”周崇柯狐疑道?。
虞秋秋点了点头:“知道?啊,你不就是想娶阿芜么?”
周崇柯薄唇微张,心情复杂,大哥那关如天堑,嫂子这关却是畅通无阻……
虞秋秋这么看?好他的么?
周崇柯这会儿竟是有点感动了。
他拱手:“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嗯,下?辈子当?牛做马吧。”虞秋秋眉眼弯弯,应得是轻描淡写。
周崇柯默了默,虽然他要说的也是这句,但是从?虞秋秋嘴里说出来,他怎么就觉得那么奇怪呢?
不过,为表谢意,周崇柯还是起身亲自给虞秋秋沏了杯茶:“辛苦嫂子。”
虞秋秋摆了摆手:“不辛苦,也就一句话的事。”
“是是是。”周崇柯看?破不说破,顺着虞秋秋吹的牛,继续奉承道?:“您说东,大哥哪敢往西?啊。”
周崇柯怀揣着美好的期待回去了。
虞秋秋拿捏褚晏的本事,他可是见识过的,这事只要虞秋秋吹吹枕头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假以时日,这潜移默化的,那不就……是吧?
周崇柯想着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
一切尽在?掌握。
……
是夜,褚府。
虞秋秋、褚晏再加上阿芜,三人正在?一块用晚膳。
兄妹俩都不是健谈的,阿芜被?接回褚府都好些天了,两人瞧着还是生疏得紧。
褚晏视线移向虞秋秋,之前她在?席上还会和阿芜交谈几句,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虞秋秋坐在?中间?埋头苦吃,对褚晏的求助视而不见。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不赶紧吃,待会儿可就没法吃了。”
褚晏:“???”
他看?了看?这一桌子的菜,很是不解,又?没人跟她抢,怎么就没法吃了?
没了虞秋秋在?中间?调节,这顿饭,三人吃得很是沉默。
虞秋秋吃饱了,率先放筷,优雅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各看?了两人一眼,启唇道?:“今天周崇柯找我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兄妹俩的视线唰唰地集中到了她身上。
褚晏强压了情绪,但还是能听出几分不悦:“他又?找你做什么?”
阿芜两只眼睛圆溜溜,握着筷子的手不由得攥紧,世子爷难道?还对嫂嫂余情未了?完了完了,不知道?嫂嫂是什么想法,万一嫂嫂要和离,那她到时候要站哪边啊?
“他说——”
虞秋秋起身后退了一步,估摸着距离不太安全,又?往后退了几步,站定,看?向褚晏道?:“他说他想做你妹夫。”
短暂的寂静过后。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兄妹俩对着这一桌子菜咳得昏天黑地。
虞秋秋啧啧了两声。
——“看?吧,我就知道?,还是我有先见之明。”
虞秋秋抛完炸弹,一身轻松地就消食去了。
留下?兄妹两个坐在?那,一人一张红脸。
一个,是气红的。
还有一个,是不知所措羞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