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宠爱了杜行舟足足半个多月的长乐公主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向了马球场上。
杜行舟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宫女,只退后几步,到底未曾失态。
在他身侧的桌案上,万俟悠方才的题字还未干透,他看着上面笔力虬劲的八个字,忽然一笑。
——“纵马此间,唯我姝色。”
无声无息之间,公主身边的人就换了。
宰相家那位俊美文秀的三公子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裴将军家的二郎君裴仲元裴校尉。
自以为能靠杜行舟把万俟悠和江家拿捏在手的三皇子气得砸了自己最钟爱的花瓶。
“怎么就那么巧?偏偏老六的马惊了,偏偏那姓裴的就来了?老二,他身后已经有裴家了还敢染指西北的兵权不成?”
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郎君,三皇子万俟睿的语气陡然一变:
“行舟,本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本王要你成为长乐公主的驸马。”
杜行舟不卑不亢,只说:“晚生定竭尽所能。”
完全不像在万俟悠面前那般的温顺。
公主的花心善变传遍了繁京,愁得皇后在含露殿里呆坐了大半日。
皇帝来含露殿用晚膳,看她的模样先笑了:
“皇后这是怎么了?朕真是想不到,这天下竟然有什么事儿能让皇后愁成这样。”
“陛下,我之前还以为悠儿和杜家的婚事要成了,如今……”
皇帝笑着说:
“悠儿年纪还小,多选选是对的,她身份非同寻常,本就该把天下的好男儿筛个遍,朕听闻那杜行舟有几分才学,身子却不甚康健,悠儿不喜欢也是应该的。”
皇后急了:“她一个女子!这般下去,名声可还要不要了?”
“她是女子,也是万俟家的公主。”
帝后相对,殿中静默无声。
皇帝陛下想要拉皇后的手,被皇后躲开了。
可她也只躲了一次,皇帝再次伸手,成功拉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又说:
“皇后,你放心,悠儿她是朕唯一嫡出的公主,朕疼爱她都来不及,怎会害她?”
“是么?”皇后直直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朕何时辜负过你?”皇帝笑了笑,转头从殿外喊了人进来。
“拟旨,就说朕疼爱长乐公主,从前的寿王府赐给她做长乐公主府,以后她的驸马,朕特赏一个侯位,可袭五代。”
下完了旨,他看向自己的皇后:
“如何,这下皇后该满意了吧?”
等皇帝走后,皇后捏着帕子许久未动。
“六个皇子夺嫡正酣,阿悠和江家也成了陛下抛进池里的饵,一个侯爵,一个外姓人的侯爵,也配让阿悠卷入这乱局之中?”
看着含露殿送来的密信,万俟悠将字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被焚烧干净。
“母后实在是太宠爱我,只觉得我是被卷入其中的,怎么就想不明白,我是主动跳进来的?”
在她身侧,几位女官静默不言。
连重蓝看着都比在外面的时候更多了几分稳重。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宫女们嬉笑声,万俟悠站起身:“来个人说说,外面是怎么了?”
一个小宫女匆匆忙忙进来:回禀公主,是裴将军送来的小鹿和小羊,几位宫女姐姐正在喂着。
“那她们是在笑什么?”
万俟悠对自己的宫女们一贯宽容,宫女们的胆子也大。
小宫女掩着嘴笑着说:“回禀公主,那只小鹿看起来不理人,其实很爱和人亲近,喂了它草料就能摸它的头,其他姐姐说这鹿就像是裴将军,看起来冷冷淡淡,其实一直把公主放在心上。”
“你们倒是挺会看。”
万俟悠笑了笑,让小宫女退了出去。
转身看向几个女官,年轻的公主轻声问:
“若是一个男人喜欢我,却不肯明说,得靠旁人这般点拨,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重紫看向重蓝,重蓝低声说:
“公主,说明这男人心不甘情不愿。”
“是,心不甘情不愿,得让别人先给了他一份心,他才肯回一份。”
公主看向窗外渐渐有了秋意的景色。
“这般遮遮掩掩不甘不愿的心思,本宫不喜欢。”
她招招手,让重蓝过来。
“让人去裴家,把出入本宫松园的茉莉铜牌拿回来。”
“……是。”
当窗而坐,婚事被自己的父皇当作诱饵的公主斜靠在椅子上,在她的面前摆了从“一”到“六”的六块木牌。
“大哥的气焰被打下去了,三哥也没有原来的势头,二哥,明日怕是就要气死了……我五哥送来的是什么人?”
“回禀公主,五皇子最近和隆安侯府的司徒尧过从甚密。”
“司徒尧?隆安侯府世子?司徒家这么舍得?”
“公主,司徒家当然舍不得,他们家二房的嫡子司徒锦这段日子很是出色,大概这才是想要送给公主的人选。”
裴仲元消失在了松园不过两日,万俟悠就见到了受邀而来的司徒锦,还有送他来的司徒尧。
司徒锦的气质举止和杜行舟相似,都是文弱柔雅模样,司徒尧倒是高大健壮,年纪也更大些,一看就是行伍中人。
“司徒……尧?”简简单单的名字,仿佛被轻轻咀嚼了下才吐出来。
司徒尧恭敬行礼:“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几片叶子落在了地上,高坐马上的公主矜贵倨傲。
“这地上竟然有落叶。”
司徒锦在一旁连忙说:“晚生这就让人……”
司徒尧走到马前,缓缓跪到了地上,露出宽厚结实的脊背。
“请公主踩微臣脊背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