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又掉出来,她闭上眼睛,也难以?去止。
“薇薇。”宿清焉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将立在他身?侧的扶薇拉到他面前?。
扶薇弯下腰,扑进宿清焉的怀里,用力抱住他。将眼泪沾满他的颈侧。
宿清焉扶着扶薇的腰,让她坐在他怀里。他修长微温的手掌轻轻抚着扶薇的脊背,温声哄着:“如果哭出来好受,那就哭吧。”
扶薇抱着宿清焉,难得痛快地哭了一场。
宿清焉的手掌一直轻抚着她的脊背,他半垂着眼睑,长长的眼睫藏住眼底的悲戚。
不知?过去了多久,扶薇渐渐止住了哭。可她没有松手,仍旧抱着宿清焉,将脸埋在他的颈侧。她怕她一松手,又要失去他。
过过去许久,一个?小太监在门外禀话?:“陛下,林大人和刘大人到了。”
扶薇愣住。
小太监的禀话?声,将她从和宿清焉的重逢喜悦里拉回来。
她该怎么与宿清焉解释眼下的一切?她该怎么告诉宿清焉他其实……
若他知?道他自己只是宿流峥因执念而幻想出来的人,他会怎么样?
他会不会接受不了现实,再?次消失?
想到这里,扶薇的心立刻被攒紧,疼得难以?呼吸。她让自己冷静下来,仓皇地提声:“陛下身?体有恙,让他们?两个?先退下!”
“是……”
下一刻,扶薇听见头顶宿清焉的声音。他说:“让他们?在书房稍等片刻。”
扶薇猛地抬头,湿漉的眼睛死死盯着宿清焉。
宿清焉对她温和地笑,他说:“我不知?道他们?找我什?么事情。薇薇知?道吗?”
扶薇木然点头。最近林、刘二人正奉命修改律法。
“好。”宿清焉将扶薇脸颊被泪水染湿的青丝捻掖,“擦干净脸,和我一起去。”
扶薇心下忐忑,木然唤蘸碧打水进来。
蘸碧端着水进来,宿清焉先湿了水温,才拿着巾帕将其浸湿,动作轻柔地给扶薇擦脸。
“闭眼。”
扶薇听话?地闭上眼睛,可是下一刻,她又立刻抬起眼帘,睁大了眼睛望着宿清焉。
惶恐如惊鹿。
她又终是被宿清焉温情的目光安抚,听话?地闭上眼睛,任由他给她擦脸。
宿清焉站起身?,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衣袖。对扶薇说:“走吧。”
扶薇敛眉。她沉默地陪同宿清焉去书房,见刘、林二人。两个?臣子就修改律法之事禀告进度。宿清焉仔细聆听,一共开口?说过三两句话?。
扶薇心里很乱。她时不时望向宿清焉,眼底攀上困惑和担忧。
他在想什?么?他知?道多少?他一定知?道一些事情吧,才能这般自然接受天子的身?份。
刘、林两位大臣禀完事情退下,忍不住小声嘀咕——
“陛下今日心情不错。”
“是啊,居然没发脾气,也不半掀着眼皮瞪我了……”
书房里,扶薇望着宿清焉,小心翼翼地问出来:“你……你知?道什?么吗?”
她心里又闪过一丝侥幸,会不会他是因为有着宿流峥的所有记忆,才这般从容。
宿清焉沉吟了片刻,才说:“当初我昏迷的时候,母亲在我床畔日夜照顾时,对我说过很多话?。”
宿清焉轻笑了一声,只是这一道轻笑轻弱得仿佛不存在。
“我和弟弟是一个?人。”宿清焉轻飘飘地一句话?总结。他垂下眼睛,藏起眼底的所有情绪。
扶薇稍微有些放心了。他在昏迷时从梅姑口?中得知?了真相,并且接受了。那么他就不会再?因为真相大白而消失了是不是?
扶薇笑起来。
宿清焉也对她温润地笑。他说:“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等薇薇说给我听。”
“好。”扶薇重重点头。
扶薇起身?去拉宿清焉的手,弯眸道:“我带你四处走走看看。”
宿清焉含笑颔首。他起身?,和扶薇往外走,经过门口?时,取下坐地衣架上的棉氅裹在扶薇的身?上。
两个?人手牵着手,沿着宫里宽敞的路缓步。扶薇平日里话?不多,此刻滔滔不绝向宿清焉讲述着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讲得十分细致。
宿清焉认真地听着,努力去接收他缺失的这大半年?。
偶有遇见宫人,一排排宫人规矩地屈膝行礼。待扶薇和宿清焉走远,宫人们?悄悄在心里感慨帝后感情可真好!
扶薇对宿清焉一直讲到黑夜拢合天地,月亮高悬。
扶薇驻足,宿清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龙飞凤舞的“长欢宫”三个?字。
宿清焉一眼认出这是宿流峥的笔迹。
哦不,是另外一个?自己的笔迹。
宿清焉望着那三个?字,轻声问:“薇薇,他对你好吗?”
扶薇愣了一下,问:“谁?”
“宿流峥。”宿清焉轻笑一声,“另外一个?我,真实的我。”
他将目光落回扶薇的身?上,看向她身?上的凤袍。
那个?人应该对她很好吧?将凤印捧来送给她。
那个?我应该对她也不是很好吧?要不然她怎么瘦了这么多?
扶薇的眼前?浮现宿流峥离开时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她轻轻地蹙眉,微微用力地去握宿清焉的手,说:“是你,从始至终都是你。”
是吗?
宿清焉脸上温润不见,眼底的情绪却悄无?声息飘过天地之外。
“清焉!”扶薇握着宿清焉的手有一点抖。
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扶薇如今却是真的怕。怕这短暂相逢一场梦。
怕第三次失去宿清焉。
宿清焉捧起扶薇的手,拢在掌中轻轻地吹。他抬起一双干净的眸子望她,蕴笑轻问:“冷?”
她的手那么凉。
“清焉,你能不能不要再?消失?”扶薇将声音放得极轻,怕惊扰拨乱反正的神?明。
“我从未想过离开你。”宿清焉对她笑,月光洒在宿清焉的眼睛里。
说好了一生一世,必然拼尽全力走到白首。
可是,他只是说未想过。
宿清焉不敢给承诺。
因为,他只是个?虚无?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