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家脸上的急色,穆冰莹笑了笑,“没事,三大伯说开拖拉机带我去公社开证明。”
一群人顿时松了口气,做了那样的事,每个人脸上没有害怕,少数性格绵软的刚看到村干部们还有些畏缩,眼神躲闪,但是看着身边姑嫂姐妹理直气壮抬头挺胸,受这种氛围感染,也都不怕了。
村里就是重男轻女,本来就是这样,她们有什么不对的,对得很。
这么一想,就更不怕了,有的还开口威胁村干部们。
“我得等吃了冰莹的喜酒再回去。”
“我也等,冰莹要是不办事,我就天天在村里待着,家里那边食堂还没村里食堂好呢。”
“在哪不是挣工分,那边不挣,就在这边挣,反正都是给家里干活。”
“我带的几个小的,吃不到野猪肉是不会走的。”
听着一声声威胁,村支书指了指她们,“村里的饭估计是掺了蛇胆了,把你们一个个养的胆子比天大。”
当然是不能让这么多人留在村里的,现在都吃大锅饭,这一下子全回来了,吃个一顿不算什么,全留下来,还拖家带口的,哪个村能养得起。
但是村支书知道,这些丫头是怕他又捣鬼,卡着冰莹的结婚证明,所以才会这样。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赶紧带人去公社把证明开了才是真。
“都吃好了吗?”看着这么多人醒过来,也没忘记自家闺女,董桂红心里高兴,人也大方,“早饭要是吃过了,等我们从公社回来,都来我们家吃中饭,今天就烧肉给你们吃。”
“没吃,没吃,早饭没吃,中饭也没着落呢。”
“二大娘,那我们可就等着你回来了,我都半年没尝过肉味了。”
“这下可有口福了,冰莹,等你好消息啊。”
一群人听到董桂红的话,顿时全都露出笑模样,心里的担心忐忑全没了,精神气一下子好了很多。
这年头,只要有的吃,就什么事都不算事。
再能尝到点肉味,那真是雷劈到屋顶上,天塌下来,都是给她们庆祝呢。
村支书:“你们在村里不要闲着,把你们昨天砸的烂摊子都给收拾干净,归放原位,再好好给祖宗跪下磕头赔罪,等我回来,祠堂要还是一团乱,不走也把你们拎出去。”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穆冰莹也怔了怔,随即露出笑容。
穆薇与旁边姐姐妹妹对视之后,作为代表站出来问:“三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让我们去收拾祠堂,去祠堂里给祖宗磕头?我们能进去了?”
村支书突然怪声怪气笑了几声,“谁还敢拦你们啊,你们昨天一个都没少进,还有什么可不能进的,反正你们在村里没事干,赶紧去收拾干净了。”
不论是出嫁女,还是嫁进来的媳妇,没结婚的小姑娘,听了这话,全都笑开了。
有的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还有的边笑边叹气,这种叹气不是发自愁怨,而是如释重负,发自感叹,发自彻底松了口气。
“我们这就过去,保准收拾得干干净净。”
“三大伯,你这样就对了,你们真正重视我们,我们在婆家才能挺直腰板,觉得有靠山。”
“自己族人都不重视我们,婆家又怎么可能重视,好人家的女儿也不会舍得放心嫁到咱村里。”
“是,否则就你们之前那样,都不知道能不能指望上你们,谁会真心想着你们。”
村支书看了一眼穆冰莹,一边摆手一边往前走,“唉,不用你们想了,都过好自己日子就行了。”
穆冰莹低头一笑,跟昨天统一战线的姑嫂姐妹们,聊了两句,然后继续往村支部走。
因为知道今天有拖拉机,全家人都跟着去了。
主要还是有点担心,之前说了,村支书就是知道去了公社会被拦,所以才会不当那个坏人,在村里把证明给开了。
他们得跟着一起去,看看到底是谁在阻拦。
到了公社,又是同样的情况。
找不着人。
还是找不着人。
“怎么可能不在,县里大会就开半天,这都过去两三天了!”
村支书在公社主任办公室拍桌子喊,嗓子昨天嚎了一晚上,本来就哑了,这会喊两句就得咳两句,更哑了,“德保,那你盖章,主任不在,就你这个副主任盖,不要耽误孩子去结婚。”
“我没有那个权利,盖了我的章,没有用啊。”穆德保指了指主任桌子的抽屉,“都没上锁,一看就是带着章走的,是真不在,可能去县里开完会,又去别的公社学习去了。”
“放你的臭狗屁,他是处理民事的,去人家公社学什么,他以为自己是公社书记啊!”
村支书突然转身,“走,去找书记,让书记盖章。”
“书记也不在。”
穆冰莹拧住眉头。
村支书回头怒视:“书记怎么也不在?”
“一起去的县里,可能一起去其他公社学习了。”
穆德厚往前站了一步,“德保,冰莹可是你侄女,她现在结不成婚,你赶紧想个办法!”
“副书记的章倒是有用。”穆德保往外看了看,“但是我看副书记儿子这两天,天天往公社跑,估计不会那么容易。”
穆冰莹拉了拉村支书的袖子,让他站到门外来。
“冰莹,这可不是我在搞什么,你看我都急了一头汗了。”村支书说着就往头上一抹,确实是一头的汗。
穆冰莹点头,“我知道,三大伯,我想问你,你那天来公社,是听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所以回去才没拦我,直接给我开了结婚证明?”
“就是听到公社主任开会去了,然后又正好听到公社副书记答应常文栋,说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拿到结婚证明。”村支书说到这,除了不好意思,还有后悔,“都怪我,早知道我那天就直接把公社主任拦下了,他们都不是我们村里人,说不定就是不想看着我们村里好,故意那么做的呢。”
“应该不是。”
穆冰莹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这一步算到了,但是现下没了村里拖后腿,比前两天的情况要好多了,“三大伯,除了公社盖章,还有哪里有用?”
“比公社级别高的都行,县里,市里。”村支书脸上急色突然褪去,招手让村里干部都出来,“既然公社有人卡着,我们就去县里。”
“去什么县里,冰莹嫁的不是市里人么,直接去市里民政局,你们跟着去证明就行了。”穆德保压低声音说,“要是有人问起,你们还是说去县里,公社副书记现在也不在,我就说你们去过副书记办公室了。”
穆冰莹盯着他看,“小叔,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如果有你对象电话,直接打一个给他,让他去民政局,这边开完证明,那边就能把证给领了。”穆德保看侄女还想讲话,竖了竖食指,“别问那么多,冰莹,你要嫁的人,那可不是简单的家庭,懂了么?”
穆冰莹心头一跳,果然不是自己多想?
办公室静下来。
穆冰莹指了指桌子上的电话,“用你这个打?”
穆德保指着左边走廊的门,“从这道门下去,到供销社后面会计办公室,用那个电话打。”
“什么情况?”董桂红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搞得跟电影里特务一样。”
“要不是昨天冰莹在村里闹那么一顿,要是还照以前那样,我才不会管这事。”穆德保看向村支书,“你们去市里,把公章都带上,不要说公社干部任何话,就说书记带人出去了,这边赶着结婚,所以一起过来给她证明,记住,不要提到公社干部,往简单了说,事成了会有人来管这些干部。”
一群人离开公社主任办公室,穆冰莹一个人往供销社后面走。
她不知道顾长逸还在不在家里,是不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听到事情这么复杂,穆冰莹心里感觉不是太沉重,因为早就想过这一点,所以并不意外。
再加上顾长逸不止一次提起过,这趟回去就能升为团职了。
自古以来,每次官员职位变动,表面风平浪静,背后都是经历了外人看不到的风起云涌,一次变动,不仅仅是个人变动,而是意味着整个势力群出现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