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最厉害的穆晖,是前后村出了名玩弹弓最厉害的人,练了十来年,才练出来发两颗石子,打中两只鸟,这就够奇的了,真没想到,还能见到更奇的!
“怪不得沈先生说你是军中绝无仅有,我今天才算见识了什么叫绝无仅有!”穆德厚难得情绪外泄,激动地满脸通红,他年轻时天天跟着公社的人除四害,最知道女婿这手法有多厉害。
“我们打的给我。”穆江波跑上前,从穆晖手里接过三只麻雀,这一看,更觉得吃惊,“这三只麻雀居然全都好好的,一只都没伤到!”
村里男人们全都围了过去,越看越惊讶,刚才打着电灯照,还以为是顾长逸打出去的力道很大,才让三只麻雀撞到一起落下来,但现在看这三只麻雀眼睛清醒,尤其是在穆炎手里三只的对比下,更是显得格外精神,没一处受伤。
“这是怎么回事?”村支书想了半天, “难道是收着力了?不会吧?打麻雀还能收着力?那怎么能打中?还一次中三只!”
“城里现在已经不建议捉麻雀了。”顾长逸收起弹弓,“都是野麻雀,有这么多同伴在,放了还能活。”
“放了?”穆炎立马把麻雀收到怀里,“要放放你那三只,我这三只已经飞不动了,放了活不了,哎等等,不比了?这才刚第一局,两边都打了三只,才打了个平手。”
“人家一颗石子打下来三只,我们两个人,三颗石子,打下来三只,还好意思比输赢?”穆晖也把弹弓收起来,“顾大哥,你赢了。”
这话立马得到一群村民附和:
“穆晖说得对,胜负还用再比?你脸皮再厚也比不下去了吧?”
“再比下去也是平手,你又不会发两颗石子,更不会一石三鸟,再比下去也是平手。”
“那可说不定,我们起码次次能中一个,他不一定次次都能中三个。”穆炎揣好麻雀,又拿起弹弓,“再说,打赌是看结果,过程再精彩,他再怎么厉害,结果要是没我们打得多,那就是我们赢。”
村支书气道:“你个泼皮无赖!”
“你说得很对。”顾长逸不但没觉得穆炎烦,眼里反而露出几丝欣赏之色,“这次赌约,算你们赢,天太晚了,这么多人动静太大,要是把里面专门在夜间觅食的动物引来了,对大家不安全。”
“算我们赢了?”穆炎脸上立马露出笑容,“算就算,我可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五块钱,五块钱奖金给我!”
“给给给!瞧你那出息样。”董桂红拿出先前穆炎交给她的五块钱,递给穆晖,“穆晖,你拿着,你们赢了。”
穆炎冲上去把五块钱接过来,嘴角刚咧到耳后根,忽然认出来,这就是他拿出来的五块钱,顿时笑不出来了。
忙活一晚上,他以为赚到了,结果兜兜转转,赚到的钱,还是他自己的,这还不算,他还把自己这五块钱,分一半给穆晖!
“我不服——”穆炎突然又嚎了起来, “天还早,要不然我们再打个赌?”
村支书终于忍不住,上手朝着小儿子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回去!”
“哥,把它们放了吧。”穆冰莹还记得顾长逸刚才说的话。
“好。”穆江波把三只麻雀松开,麻雀顿时扑棱着飞走,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回……”
穆冰莹刚张口,脸色突然一顿,听到了一道不属于人群发出的动静。
“有动静!”
穆炎叫了一声,还在讨论顾长逸是怎么一石三鸟的村民们,立马止住口,戒备看向四周。
“四点钟方向,灌丛里。”
顾长逸盯着他说的方向,抬步就要往前走。穆冰莹急忙拉住他,“小心,还不知道是什么,大家都没带工具上来。”
“是野猪!”穆炎十来岁就抓过野猪,对它的叫声非常深刻,“妇女带着小孩赶紧下山,我们断后!”
“怎么还有野猪!野猪怎么跑这里来了!”
“别啰嗦了,快走,那野猪发起疯来,胡乱撞人,不咬死人不罢休的!”
“莹莹!莹莹快走!”
“你们下去的人,赶紧去村支部拿枪和长矛上来,我怕后面的人走得慢,那野猪再突然冲出来。”
穆冰莹被母亲拉着走,一直担心回头看着家里人。
不仅顾长逸没动,她爸和她哥也留在后面断后。
村支书担心望着四点钟方向:“原来已经有野猪跑到外围来了,我说村里庄稼最近怎么老被折腾。”
“爸,她们都走了,剩下咱这么多男人,要不然咱们别走了,等工具拿上来,把这东西给宰了!”穆炎突发奇想,看向人群中最高的男人,“大兄弟,噢不,姐夫,咱再打个赌?”
村支书:“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打赌!”
顾长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穆晖,“怎么打?”
他本以为只有穆炎这一个好苗子,但刚才看到穆晖发两颗石头的技巧,有些诧异,诧异的不是能打两颗石头,这种小技巧军队里不少人都能做到,他诧异的是穆晖在夜间的视力强于大部分人,臂力也很不一般。
围攻野猪,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在危险面前,人会暴露一切,可以看清一个人的胆魄,勇气,机智,毅力,团结性,还有软弱,卑劣,等两面性东西。
“打野猪用不着这么多人,最多留下六个人就够了,人多野猪乱撞起来,说不定造成更多伤害,咱们行动起来还得顾着其他人。”
穆炎从小就带人抓过野猪,觉得自己有发言权,也最适合指挥,“像我爸这么大年纪的人都赶紧走开,不但帮上忙,很有可能是累赘,就留下我,姐夫,穆晖,江波哥,穆奇哥,伟强哥,咱六个人就够了。”
“然后我继续跟穆晖一组,江波哥肯定是要跟你一组,穆奇哥跟伟强哥,你们俩自己选,咱两组人,谁最后制服野猪,就算谁赢,赌五包红牡丹香烟,怎么样?”
顾长逸点点头,“可以。”
“别瞎胡闹!”村支书退得远远地,都不敢喊得太大声,怕里面的野猪冲出来,“你们要抓野猪我不反对,但是不能打这个赌,一旦打了,过程中肯定要争强好胜,这太危险了,小顾,不能打赌。”
“爸,人家姐夫都同意了,您都反对一晚上了,没一个您反对成功的,您不嫌累么?”
穆炎推着父亲往山下走,接着冲旁边的人挥了挥手,“火把都插在地上,你们赶紧下山吧。”
“支书!工具拿来了!”
先跑下山的几个人,拿了枪和长矛等工具跑上来,“枪里没子弹了,自从民兵队解散以后,公社就不给咱发子弹,只有长矛,铁锨,铁钗这些,还拿了绳子。”
“行行,都给我,你们赶紧走。”
穆炎接过工具,分给刚才点到名的人。
“小顾,江波,你们一定得注意。”穆德厚不放心嘱咐,将火把随着其他人一起插到地上,“我们不走远,就站在山道口看着你们,要是弄不过那野猪 ,就赶忙叫一声,不要争强好胜。”
穆江波点了点头。顾长逸道:“好的,叔。”
周围的人都退去了,火把全都插在地上,照亮空地。
顾长逸拿到的是一把长矛,随着几个人一起往四点钟方向走。
灌丛中传来野猪吭哧进食的动静,不知道是抓到了真的吃到不想走的食物,还是察觉到了外面人太多,有一定的危险,所以才躲在原地不动。
几人刚走到跟前,正想拨开灌丛,野猪突然向右边冲出去,一排灌丛瞬间被它踏烂,草叶乱飞。
这突然的动静吓了大家一跳,紧接着穆炎就拔腿往前跑,“追!”
趁着火光与月光,看到了那是一只体型壮硕,体重大约在三百斤左右的大野猪,身上长满了鬃毛,四蹄飞快,如果不是周边有萝藤时不时拌住它,让它行动受阻,光凭人的两条腿,不可能追得上它。
“砰——”
穆炎拿着铁锨一把拍在野猪的后背上,野猪顿时发出一声嘶吼,往前跑得更快了。
“这样不行,我们哪里跑得过它,要不了多久,咱就体力耗尽了。”
穆江波说完,穆晖点了点头,跑到中间把大绳子拿过来,“一头绑在树上,另一头两个人拽着,然后再去追野猪,把它往绳子这边追,追过来了,拉绳子的人就往野猪脖子上套。”
“我跟江波哥力气大,我俩来拉,你们追。”
“行,就这么干。 ”
顾长逸全程没说话,听从指挥,帮忙把绳子栓到大树上系紧,再接着与其他人一起去追野猪。
追了两圈,除了被野猪拖着绕,仍然没有把野猪追到绳子那边。
眼看大家都出了一身汗,体力急速下降,顾长逸停住脚步,举起长矛猛地抛掷出去。
野猪察觉到危险,长声嘶吼,踏着四蹄加快速度,但长矛并没有像它以为的一样往它身上戳,而是超过它,‘铮’地一声插在了地上,直接挡住了他的前路。
野猪急促收紧前蹄,迅速调转方向,窜出了灌丛,往空地跑去。
“哈——哈哈——姐夫,还是你厉害啊!”穆炎顿时来了精神,感觉体力迅速恢复,朝着野猪追去,“就是掷矛的准头不行啊!要是能像刚才你打一石三鸟那么准,咱就已经结束了,你就赢了,可惜啊可惜,哈哈哈哈——”
穆晖: “少说点话,你也不嫌累!”
“不累,不累,马上就有野猪肉吃了!”
几人追出灌丛,终于看到了那头大野猪的庐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