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脑袋愣住了。
李大脑袋眼眶红了。
李大脑袋哭出声了。
“呜呜呜……水干部, 你一定是我妈投胎转世的吧?”
水琅:“……”
想骂人。
“我可没有你这么大脑袋的儿子。”
“呜呜呜呜……”
李大脑袋用袖口擦着眼泪,“水干部,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打住!”
水琅看着走过来的周光赫, “我明明说的是带动平安里的居民一起发展,怎么就成了对你好了, 别说废话, 你就说你需不需要这笔钱吧,不需要就算了。”
“要!当然要!”
李大脑袋立马急得忘记哭了, “水干部,刚才你说的让每一户都来投资, 我单独去办, 估计不会很顺利,你也知道, 大家苦了二三十年了, 不是两三天, 好不容易这两年, 你帮大家争取到了国家补偿, 手里有了一点存款, 踏实觉才睡了没几天,又让他们拿出来提心吊胆, 恐怕是很不容易的, 但如果你投资了, 那其他人就好办了,不用我说, 都会抢着来投。”
“这个事, 你看着办, 如果大家想过安稳日子, 睡踏实觉,你也不要勉强,反正你办公司需要人,他们不愁工作工资,孙澄那边准备拿钱出来申请办新厂,女同志们也就不缺工作了,双职工家庭,日子确实能过得舒服又安稳,不想变很正常,知足常乐。”
水琅与周光赫一起坐在凉亭里,“你们这建筑装饰公司,主要是人工费用,前期创业资金大概就是工具和运输工具,不管是房管局还是你们自己接工程,都是能先拿到一部分预付款,办起来比其他需要先投入一大笔机器成本的厂要稍微简单点。”
“反正水干部你说行,我就去干,我就信你。”李大脑袋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当老板了,“真没想到我也能有开公司的一天,水干部,等我确定好了人,问问清楚,再看看需要多少前期本钱。”
水琅点了点头,“开这个公司,你要记住很重要的一点。”
李大脑袋立马站直身体,两眼专注,“水干部,你说,我认真听着。”
“抱牢白局长的大腿。”
“啊?”
李大脑袋一愣,“不是应该和房管局打好交道吗?”
“你记住这句话就行了。”水琅没继续说下去,但看着他还在茫然的状态,补了一句,“跟着建设局走,抱牢白局长大腿,记住了吗?”
李大脑袋认真点头,“记住了,我一定抱着白局长的大腿不放。”
水琅想到字面上的画面,忍不住一笑,“那你可以开始去忙了,我们在这坐一会。”
“好的,你们慢慢坐。”
李大脑袋一溜烟跑走了,从奔跑的速度,就能看出来他有多激动亢奋。
“真好。”
周光赫揉了揉水琅的头,“真的好。”
水琅靠在柱子上,看着目前还很清澈的苏州河,深吸一口气吐出,“我也觉得真好,看着大家搬进新家后,发自内心的满意笑脸,由衷觉得真好。”
周光赫在外人看不到的视角,握住水琅的手,“你也可以搬进新家了。”
“哎对了,都装好了?”
水琅要上学,要收尾平安里,要制定新的住房改革实施计划,要隔三差五跟着周局长去参加座谈会,洋房的翻修完全抽不出空盯着,简单设计完图纸之后,就交给了周光赫负责。
虽然当下每天案件频发,周光赫也是忙得分身乏术,但相对来说,在外面到处跑,要比她在学校里方便得多。
她还专门帮他配备了两名助手——老油条和他侄子路开阳。
这样忙起来,有些事就可以交给他们去做,减轻负担。
“都按照你的要求翻修好了,家具也都放进去了,你不是说要散散味道?具体要散多久?”
水琅想了想,现在还不存在甲醛,“那么大地方,空气流通,再说只是简单翻修,差不多半个月就行了。”
半个月后,沪旦大学放寒假了。
水琅开始乔迁新居。
没什么可搬的,因为梧桐里还得接着住,那边家具都放进去了,只要人过去就行了。
当下全城居民一大半都挤在狭窄的房子里,水琅搬进算上地下室,一共五层洋房,就没搞得过于高调,省略了乔迁宴。
反正之前升学宴,该来的人也都来过了,看过了,玩过了。
水琅与周光赫带着三个丫头走进复南路2号。
亚运会没几天就开始了,大姐正处于封闭训练的关键时期,已经好几个月不着家了。
等了又等,马上就要过年了,最终还是决定先搬进来。
“欢迎主人回家~”
老油条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我是你的管家,油管家。”
水琅:“……”
“先别搞封建社会那一套害人,其次,老油条叫久了,你连自己本名都忘记了?”
老油条笑得贱兮兮,“我这不是体验一下之前大户人家管家的滋味,里面全都打扫好了,全是劳动改造学习班的学生来打扫的,地板砖都被擦得能照镜子了,不是我说,你这人缘是真让人羡慕!”
“那是因为小舅妈帮助的人多。”二丫两只手握着书包带子,“小舅妈要是让我干什么活,我能高兴一整天!”
“小甜嘴。”水琅走进左边的书房,看到曾经在信托商行买的红木书桌家具都摆放在里面,买来的小件古董,也都摆在了架子上,大青瓷花瓶摆在走廊里,“花瓶收起来放地下室去吧,小孩子多,免得一不小心打碎了伤着。”
“哎,我马上就放下去。”
老油条带着水琅往大客厅走,经过中央厨房,指着里面一脸紧张的姑娘道:“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开阳的小学同学,杜鹃,刚回城,没有工作,她哥嫂把她赶出来了,你不是让我找人吗,我就帮忙安排在这里负责日常打扫,你看看合不合适。”
水琅看着五官清秀,但明显是长期忍饥挨饿的蜡黄肤色,局促不安的姑娘,“你对之后的生活有什么规划吗?”
姑娘紧张得身体发抖,因为事关自己会不会去睡大街,“我,我我,我什么都能干,都会干。”
“哪有什么规划,她现在睡觉地方都没有了,她跟开阳两个人有那意思,但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就算正式确定关系了,也不能这么早就带回家里去。”
老油条解释:“她也是真的可怜,妈本来就是二婚,带着她改嫁没几年就死了,留下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住在别人家里,小学都没读毕业,天天在家里烧洗扫涮,这方面她倒是有经验得很。”
“后来上山下乡年龄一到,她就直接被丢乡下去了,这辈子本来是不打算回城了,但她下乡那地方的知青闹着回城,和村干部打起来了,都闹到派出所去了,最后闹得人家干部不收她们这些知青了,知青办现在忙得人都见不着,她只能跟着其他知青一起回城,回城也是被赶走的命,唉!”
三个丫头默默看着杜鹃,眼露同情,都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水琅点了点头,“你父亲呢?”
杜鹃咽了咽口水,紧张道:“娶,娶,有新的家庭了。”
老油条忙道:“她这小学学历,不满足考大学的条件,除非现在去从初中开始读,她年龄不小了,去和小孩子们一起读书太不现实了,工厂招工一般都至少是初中毕业,她没证书,进厂成为正式职工也不容易,所以以后不可能有什么其他心思。”
水琅思考片刻道:“我最近有两个朋友要成立新公司,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推荐你过去学技术,学会了就能成为正式职工,最低拿三十块钱一个月,还能把户口迁回来,领商品粮。”
杜鹃愣住了。
老油条听了也一愣,犹豫看着杜鹃,最终没有说话。
“我……”杜鹃看着水琅,想到了曾经还在乡下的时候,那些出身不好的知青,捧着牛大旦的报纸和沪城状元的报纸,哭了又笑,笑了又哭,跟疯了一样说“希望来了”,没过多久,公社干部就亲自把那些知青送上回城的公共汽车了。
确实是希望来了。
“我想,我想留在这里,可以吗?”
水琅有点意外,“有机会当工人,为什么要选择留在这里?如果以前经常在家里干烧洗扫涮的活,应该不会喜欢再做这样的事吧?”
“没有没有,我喜欢做,只要做了就有饭吃,我很喜欢做。”杜鹃慢慢地不那么紧张了,“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我看到你就有安全感。”
意料之外的回答。
水琅哭笑不得,“那你可想好了,以后可没有其他工作给你选择了。”
杜鹃一喜,呼吸急促道:“我想好了,我一定好好干!”
水琅想了想,看向老油条,“照以前说好的一样,把她送到国际饭店服务员培训班进修一段时间,再回来工作,工资先跟着普通职工走,培训期间,工资照付。”
“哎,行!”老油条搓搓手,“我也去吧,学完了,以后我就是园丁和管家,行不?”
“你不是号称是我的助理吗?”水琅往二楼走,“底楼三个房间,大姐腿脚不方便,她住一间,你们一人一间。”
听到这话,杜鹃登时瞪圆了眼睛!
看着昨天打扫过的一楼房间,大窗户,实木地板,高档大床,高档家具的房间……
她居然能住?!
“哎!”老油条趴在楼梯上,看着往二楼走的两大三小,“我让杜鹃准备饭菜了,开阳说她做本帮菜很可以的,等下你尝尝味道好不好?”
“知道了,你安排。”
“哎!”
老油条沉浸其中,很满意目前的管家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