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助纣为虐, 又哪来的冤。”
拘留审讯室里,陷入安静。
水琅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储煦微低着头, 久久,还是不出声。
水琅起身, 往外走。
“你记得我女儿?”
水琅继续往外走。
“你见过她!”
储煦不再镇定, 着急出声,“她在哪里?你是从谁那里听到的消息?等一下!水琅!”
水琅一顿, 走回来,坐在桌子后面, 看着他, “说点我想听的。”
储煦:“你能找到这里,说明沪城已经很紧张了。”
“多亏了你没打电话。”水琅靠在椅背上, “你要是打电话了, 邹贤实现在肯定紧张了。”
“不用我打电话, 他一天联系不上我, 就会紧张了。”
“哦, 你们真甜蜜。”
储煦:“……”
储煦好半天没能说出话。
“得饶人处且饶人。”储煦抬头, “万事皆有因果,我的因, 自有我的果, 还没到时候, 再给我些时间。”
“我知道,你从小以天才出名, 长大了依然是天才, 能傲视全世界纺织业技术员的存在, 读书多, 懂得多。”水琅看着他,“我呢,刚好相反,所以说话,说点普通人的人话,不要雾里看花,神神叨叨的。”
储煦:“……”
“我做的事,到了时候,我会接受我的恶果,你不要赶尽杀绝,当年你能继续活着,也是这个道理。”
水琅打量着他,“你的意思是,你做过的事,只要你不想,暂时就没人能定你的罪?”
储煦不说话,默默低下头。
“看把你能的。”
储煦:“……”
他觉得这孩子不是普通人。
是比他还高一个境界的人。
以前说跟他没法对话的人,要是换到水琅面前,估计会很愿意跟他说话。
“冤冤相报何时了。”水琅重复了这句话,啧了一声,“没想到你是个老白莲,真是够双标的。”
储煦抬头,“什么双标,白莲。”
“你也真是够狠的。”水琅摇着头,“捧杀,玩得真溜,我要没来,没破坏你计划,否则这个村的人估计都得死光吧。”
储煦眼光一闪,终于不再是“快要得道成仙”的模样,紧盯住水琅。
“你真的是因为女儿在别人手里,才做下那些事?”
水琅说完,无视他一瞬间变得凌厉的眼神,继续说下去,“我怎么觉得女儿是你冠名堂皇做升官发财事的借口?这些年,梦到你女儿的时候,有没有对她说一句感谢?你应该说的,说谢谢你女儿,都是因为你,爸爸才能有今天这成就,多亏了你,爸爸才能平平安安,享受这荣华富贵……”
“你住口!”
储煦挣扎着,双眼通红,失去镇定,“污蔑!!”
水琅笑着道:“话都让你说了?谁刚才传达出只要你不想,暂时就没人能定你的罪,你这么能,会找不到你的女儿?”
不等储煦说话,水琅就接着道:“是,你不行,你只能在公私合营严厉的制度下,做伪证做的谁都拿你没办法,把一杆子人打翻,谁也查不出来,就是找不到你女儿,看不到你女儿近在咫尺吃苦受罪。”
“我没有!”
“你还能在全民所有制,比当年公私合营更严厉的环境下,转移机器,生产高档布料,制作成衣,让供销社都帮着你瞒天过海,赚得盆满钵满,依然还是不能找到你女儿,看不到你女儿要活生生饿死了,你只会跟个莲花一样,在这冰清玉洁,污泥……”
“住口!!!”
储煦不知道是被水琅气疯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双眼全是红血丝,声音吼得像是要泣血,“你见过我女儿!她在哪?你刚才说什么,她在吃苦受罪?她要活生生饿死了?”
看着储煦的样子,水琅不说话了。
“你说话!!”储煦顿时崩溃了,突然,表情僵住,耳边回想水琅最后一段话的时间,“你的意思是,我女儿,她,她还活着?”
水琅还是不说话了,并拿起周光赫的水壶,小口小口慢慢喝着水。
“这是真的吗?她真的还活着?!”储煦双眼里的红血丝就像是蜘蛛网一样,连带着整个人都变得恐怖,“她,她,她饿死了?”
水琅吧唧吧唧嘴巴,“这水不错。”
站在门外的周光赫,忍住笑意。
白开水也有味道区别?
“水琅!!!”
储煦的声音响彻整条走廊。
水琅掏掏耳朵,看着头发都快炸起来的疯子,“我说,我这算是以德报怨了吧?给你提供了,看起来对你这么重要的消息,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唤?”
储煦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双臂打着哆嗦,胸膛也在剧烈起伏,盯着水琅,就像是盯住了一辈子的执念,左眼突然流出了一行泪,“我真恨透了你们!”
“铛!哗啦!”
“我恨你们!!”
“铛!铛!铛!!”
“我恨不得全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
水琅看着他发疯乱舞,“我与你之间,要说仇怨,也是你先引起的,别把别人施加在你身上的因,果撒在我这里,扪心自问,我刚才的话是不是真的都是错的,你这么能,为什么找不到你女儿?”
储煦抬起被铐起来的双手捂住脸,呜咽哭出声,“她才满月,就被抱走了,我找不到……我认不出来……我认不出来!”
水琅静默一会儿,“我就算告诉你,你敢见她吗?”
储煦头埋在掌心,身体骤然一震,然后彻底僵住,只剩手铐中间的链子在摇晃。
“因果循环,我看未必。”水琅淡淡道:“你的因,恶果都报在了她身上。”
杀人诛心,都比不过这句话!
储煦眼泪瞬间流不出来了,仿佛冻成了冰锥慢慢坠进心脏里,嘴唇被冻成黑紫色,手慢慢放下,像个僵尸一样,看着水琅。
“你助纣为虐三十年。”水琅仍然没有收敛,“她身心都在遭受着折磨,同样是三十年,你可以继续着你的决定,再来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得了那么久……”
“住口……不……”
储煦捂着心脏,热泪再次流出来,“不,咳咳咳咳咳……”
鲜血从储煦嘴里喷出来,他毫不在意,半张脸全是血,拼命摇着头,“不……我不做了……我不做了!我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