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
快速朝林岁岁方向靠拢。
医院走廊极长, 鞋底落在地砖上,仿佛每一步都能产生回音,更遑论小跑时、带起不可见的微风, 发出沁着消毒水汽的寂寞声响。
紧接着。
身后两人似是汇合, 转而并肩前行。
说话声自然降低许多。
虽然是正常音量, 但在林岁岁听起来,就像是密密私语、若有似无。
“老板去病房了吗……论文,你……怎么样?”
“嗯。”
“那一会儿……结束后……下班?一起吗?”
“我没空。”
交谈声虽不清晰, 却越靠越近。
两人从林岁岁身后走过。
她没有回头, 依旧专注望着显示屏, 浑不在意地祈祷着、能顺利挤上这班电梯。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里面稀稀拉拉,只站了六七个人。
林岁岁不免松了口气,迈开步子、走进去, 顺手按了下关门键。
金属门合上那一瞬。
她随意抬起眼,登时, 怔愣在原地。
外面, 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路过。其中一位个子极高, 且,背影和走路姿势, 像极了某位故人。
在漫长的一年里, 林岁岁曾经无数次望着那道背影愣神。
好像早已镌刻在青春少年记忆中。
哪怕八年过去。
哪怕已经时过境迁、爱慕之心消散。
但要将过往记忆翻出来查阅, 大抵也只需要半秒钟。
片刻。
电梯开始平稳下降。
林岁岁从失神中回过劲来, 弯了弯唇。
世上哪有这般巧合?
难道还能跟陈一鸣那样偶遇吗?
江城那么大,什么缘分都是可遇不可求。
她真是想太多了。
……
夏日。
阳光炙热,像是个巨大炉子、烘烤着这座城市。
林岁岁走出五官科医院。
脚步微微一顿。
转而,从包里拿了餐巾纸,擦了下脸上汗珠。
哪怕这一路已经尽量走在树荫底下, 没几分钟,也是满身大汗。
医院门口,打车又是麻烦事。
想了想,林岁岁决定就近吃过午饭,顺便提前预约一下网约车,免去在路边等待功夫。
然而,步子才迈出去几步。
高大身影如同魔魇一般、阴魂不散,挡在她身前。
薛景表情看起来十分不高兴,说话时,自然难以和善,“……为什么不接电话?不是说我送你嘛。”
林岁岁低低叹气,答道:“我自己的事,不用麻烦你的。”
薛景本来不是这么易怒脾气。
但这大热天,他在门口蹲了一个多小时,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才找到人。
得到这种冷漠回答,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气急败坏起来。
他咬牙切齿,“林岁岁!”
耽搁这么几分钟,林岁岁愈发燥热。
只得放软口气,开口:“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可以吗?天气有点热,很容易中暑,我想去店里坐一会儿。”
薛景同她对视数秒。
到底败下阵来。
他默不作声地让开路。
但始终亦步亦缓、跟在林岁岁身后。
“……”
午饭从一个人简单吃一点,变成了两人同行。
林岁岁和薛景在国外相处数年,一起吃饭这种事,完全是家常便饭。
哪怕是不说话,也早就不会有什么尴尬紧张情绪。
事实上,林岁岁早就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单纯又有些自卑,沉溺在自己世界中、无法面对现实。薛景的意图明白,从没藏着瞒着,清晰简单得叫人一眼便知。
她对他、没有超出友情的任何一丁点儿想法,只觉得困扰。
所以,拼命想要和他保持距离。
并且为之努力许久。
只可惜,薛景万分执着,擅长死缠烂打,又能找出让人拒绝不了的说法。再加上他从未直接挑明过,林岁岁也害怕是自己想多了、自作多情,不敢说得太直白。
只得作罢。
……
医院旁一条街,都是各种小餐馆。
菜式选择足够多样。
两人随便走进一家川菜馆,再选了个靠窗座位。
店里冷气十足,打在人身上,非常舒适。便也不再考虑气温,任由口味作祟,点了一大锅水煮鱼。
端上来时,辣椒飘在汤底上,将鱼身完全遮盖。
整体颜色十分鲜艳,很是刺激味蕾。
林岁岁将助听器带上,一边吃,一边试图劝说薛景:“薛景,你回学校去,行吗?我是回国工作,你来干什么?书都没念完。”
薛景夹了一大筷子鱼肉,放在白米饭上。
浑不在意地笑道:“这书有什么可念的,难道还真指望我以后当科学家啊?”
“薛景!”
林岁岁蹙着眉,有点生气,“不许你这么说。”
多少人都因为现实、不得不放弃了梦想。
但他天赐才华,还这样吊儿郎当、无所谓地说着这种话。
叫人看了不免气愤。
薛景连忙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
林岁岁垂下眸子,再不想搭理他。
气氛一时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