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皇帝这次对池尧瑶下发通缉令,朝廷上下维护池正的人还是居多,认为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楚含棠现在都能想象到池尧瑶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了。
而刘段恒把小匣子交还给池尧瑶后,听见她说会把里面的东西公之于众,看起来欲言又止。
最后化为一句话。
“若池姑娘看完里面的东西,还想把它们都公之于众,就到街上随便找一个小乞丐到我府中找馒头吃,如此,我便知姑娘意思了。”
池尧瑶猛地一怔。
她此时怎么可能会听不出刘段恒话语中的意味深长,小匣子肯定装了一些自己也许无法接受的东西。
半晌,池尧瑶握着小匣子的指尖微颤,字字如同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好,一言为定。”
刘段恒离开了。
他前几日差点儿被刘秀安所杀。
若不是刘段恒说他将能调动士兵的虎符交给了其他人,还说若士兵们提早有了防范,用东西堵塞住鼻子,她就无法对他们种下巫术。
到时候,刘段恒的亲信见他连续几日渺无音讯,会领着一大批士兵攻入京城,那时便是她下位之时。
士兵向来只认虎符,不认人的。
刘秀安这才有所迟疑,不知她又想到什么,抽出匕首就离开了。
这几天里,刘段恒受了伤,加上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小匣子还给池尧瑶,是以,拖延了不少时间。
他知道自己也担不上大将军和三王爷这些虚名。
是一个犹豫不决、懦弱的人。
刘段恒一直都以为自己能改变刘秀安,始终对她下不了手,顾念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情义。
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楚含棠看着刘段恒离开的背影,又看见池尧瑶捧着小匣子回房间,素心想跟上去都被她低声喊住了。
白渊闻言也止步了。
柳之裴难得不知所措地站着。
楚含棠想的却是下一个剧情点快来了,皇帝准备换一种办法拿捏池尧瑶,撤销通缉令,转换说辞,而这种办法恰好牵连上她。
数数日子,应该快了。
皇帝会给她和池尧瑶赐婚。
不,应该说是给洛城楚家的“独子楚含棠”赐婚,洛城楚家跟皇帝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且,惯会拿捏人心的皇帝到时候还会假惺惺地问楚含棠愿不愿意接旨,若不愿,他愿意收回成命。
在原著里,原主自然求之不得,又怎么会拒绝接旨呢。
原主装模作样地对池尧瑶说,倘若她拒绝皇帝的圣旨,他恐怕会将池尧瑶赐婚于他人,还不如先接旨跟她假成亲。
再从长计议。
池尧瑶答应了,大婚就在京城举办,男主白渊忍痛看下去。
虽说是假成亲,但她们还是交换了婚书,原主给出的理由是做戏就要逼真一点儿。
对原主没有丝毫防心的池尧瑶也答应了,跟她交换写下双方名字的婚书,还到京城的官府登记成婚。
大於律法规定,成婚前,双方需要到官府登记。
原主压根就是想跟池尧瑶假戏成真,楚含棠需要走这个剧情点,也就不能不接旨,然后跟池尧瑶在京城举办大婚。
当着谢似淮的面接旨……
而且那宣读圣旨的太监还会原封不动转述皇帝的话——若不愿,皇帝可收回成命。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接旨了。
到时候,在谢似淮眼里,楚含棠分明是可以拒绝的,但她却没有,反而是不多说,直接就接旨了。
一想到这件事,尽管楚含棠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也觉得头疼。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池尧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很少出来见人。
看过原著的楚含棠也不去打扰池尧瑶,更担心谢似淮的状态,她明明每天都会督促他吃东西,可他还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瘦了下去。
少年原本合身的衣袍变得空荡荡,像里面包裹着的不是一副正常的身体,而是一副骷髅。
纤长十指有不同程度的抠伤。
短短几日,精致的面容消瘦得可怕,形销骨立,手腕突起的那块骨头看着更明显了,既细瘦又白。
脖颈那道剑疤还在,压在没什么瑕疵的皮肤上,成了唯一瑕疵。
晚上的屋顶有月光照着,光线明亮,院中无人。
楚含棠坐在瓦片上,忍不住倾身过去看了看谢似淮的脖颈,指腹碰上去,摩挲着那一小片皮肤,“你这几日是不是忘了上药?”
他笑着抓住了她的手,“大概是那些药粉对我没有用吧。”
怎么可能呢。
楚含棠在心里如是说道,转手握住谢似淮的手腕,低眼看指缝,“我不是让你不要再抠指缝了么,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他指尖也摩挲着她很温暖的手背,“习惯了,有些难改,以后我会注意的。”
指尖很冰凉。
楚含棠下意识地包住谢似淮,想把他暖和,“你下次再把指缝抠伤,我可真会生气的。”
谢似淮歪过头亲了她的耳垂,再把整张脸埋入她颈窝,细细碎碎吻着,“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
少年看着太乖巧了。
楚含棠担心有人会走出院子,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亲近,“小心叫人看见。”
谢似淮却笑,“若被人看见了,你又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用巫术抹掉他们的记忆便好。”
他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之前说会把撞见他们的人杀掉,或者让他们活下来,但要永远地记住看到过的画面,如今却改变了说辞,像是想要顺着她心意一般。
楚含棠便由着谢似淮了。
她摸着他伶仃的一截腕骨,感受着湿润在脖颈扫过,嘟囔道:“你这几天吃的东西不少,为什么还会瘦这么多。”
谢似淮鼻梁擦过楚含棠的喉结,眨了眨眼,声音带笑道:“是你的错觉吧。”
她哼了一声,“不可能。”
他还是笑,“为什么不可能。”
楚含棠伸手过去,将谢似淮的窄腰搂住,用手臂寸量着,“抱起来都不一样了,就是瘦了很多。”
他呼吸间全是她的味道。
谢似淮眉梢眼角扬起愉悦的弧度,“那便瘦了吧。”
她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弄到无语,“还是那一句话,太瘦了对身体不好,吃那么还瘦,可能是身体问题,不然找池姐姐给你看一下?”
“池姑娘如今有空管我们?”
他平静地反问。
楚含棠也觉得谢似淮说得挺对,还是不打扰池尧瑶了,“那我们明天到出去找别的大夫,京城肯定不缺大夫的。”
见她坚持,他也就答应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楚含棠便睡不着了,在小小的床榻上翻来覆去,谢似淮昨晚是回自己房间休息的。
这一段时间来总跟他睡一起,她一个人睡觉居然有些不习惯了。
楚含棠睁着眼睛看房顶。
过了一会儿,又看向阴暗的窗户,没有什么光线,时辰还很早,她闭上眼睛,不安分地滚来滚去,当是做运动了。
等了又等,总算等到天亮了。
楚含棠立刻起来收拾自己,将头发随意地拢起来,就用发带扎住,穿衣套鞋。
一打开门,就看到了门口的谢似淮,少年身形单薄如纸般。
她惊讶,“我还想去找你呢。”
谢似淮走过来,将楚含棠塞进了衣领里的发带抽了出来,指尖无意地拂过她秀白的后颈,“今天醒得早些,便早些起来了。”
楚含棠点头,让他到院子等她片刻,她先去洗把脸。
谢似淮便到了院中。
他仰头看柿子树,风吹过略宽松的衣裳,腰封的扣子已经扣到了最后一颗,却还是可以伸进一指。
又是一阵风过来,谢似淮喉咙微痒,忽地有些想咳嗽。
不过压下去了。
随后便听到楚含棠叫自己的声音,他转身看过去,她似乎洗脸洗得很急,没擦干脸上的水滴就跑过来。
她朝他跑来。
昨天晚上,楚含棠跟柳之裴说过今天上午要带谢似淮出去一下。
她就不用再跟他们打声招呼了。
楚含棠拉起谢似淮的手,拍了拍腰间的钱袋,“走吧,等看完大夫,再给你买好吃的。”
“好。”
一刻钟后。
他们在城东找到了一个大夫,听说是京城比较有名气的,一大早还没什么人,要是晚来一点儿,恐怕都要排队了。
大夫刚喝完一碗热粥就听药童说有人来看病了。
楚含棠向他颔首,“大夫好。”
大夫的眼睛往他们两个身上扫了扫,让人坐到旁边,“你们……谁要看病?”
她看向谢似淮,“他。”
大夫“哦”了声,让谢似淮把手伸出去,要进行把脉。
楚含棠在一旁道:“是这样的,大夫,他最近吃的东西都很正常,可却一天比一天瘦了,您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夫一边把脉,一边看他脸色。
看脸色,的确像是有问题,可脉象却似乎跟常人无异,奇了怪了,大夫不信邪地继续把脉。
得到的结果一样。
他只好放弃了,“并无大碍。”
楚含棠露出怀疑的表情,“那他为什么会瘦得那么厉害?”
大夫摇头道:“脉象显示这位公子跟正常人无异,至于为何突然消瘦,兴许是心情郁闷所导致吧。”
听到心情郁闷这几个字,楚含棠有点儿信了。
她带谢似淮离开了药铺,走到一条小巷子时,见他停住了脚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