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摇头:“打他多累手。我就告诉他太学同窗,他上太学头一年还尿榻呢。”
春望等人齐刷刷看过来。
太子想笑:“你们还真信?”
刘彻不禁挑眉:“既然不是真的,你这样说有什么用?”
“父皇不了解太学学生。他们生活枯燥,就算知道是假的也得围着卫伉刨根究底。”太子问春望等人,“你们有时候聊哪位公卿的时候,是在乎真假,还是更在乎有没有趣?”
自然是后者。
他们又不是廷尉,也不是三辅,更不是御史,管他真假。
刘彻:“这地方看着不大,一圈下来朕的衣裳好像湿透了。走吧。”
太阳升高,太子也嫌热。
话又说回来,新房潮湿,不必急着往里头添东西。三伏天来临之际,太子搬去博望苑。兵器、工具之类的东西由公孙敬声和昭平君盯着。买书的事也交给他们。卫伉跟太子历练两个月,长见识了,但他也很迷茫。他觉着他比昭平君还笨。一时间不知道他以后可以做什么。
刘据去博望苑他也跟过去,向他太子表兄请教。刘据告诉他他才十四岁,可以再在太学待三年慢慢考虑。说不定过了除夕他就知道自己做什么了。
昭平君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只想着赚点钱。做梦也不敢想他能当御史。这一点卫伉听昭平君说过,昭平君感慨:“我哪配当御史啊。”
也是因为众人都没想到昭平君有今日,所以当他出任御史半年还没被撵回家,馆陶大长公主才会高兴的送她半副身家。
卫伉又想到李禹那些人,十七八岁了还混吃等死。跟他们比他出息多了,十四岁就能帮表兄管钱。
浮躁的卫伉踏实下来。
过几日,刘据发现他不愁了,跟他下棋的时候漫不经心地问:“伉弟,有没有人背着你说,大将军的儿子远不如他?”
卫伉听太学同窗说过。同窗自然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卫伉出恭的时候听到过一次,在太学读书的花园里听到过一次。当时他们都不知道另一边有人。
“你当时是不是很难过?”
卫伉点头:“有点。给父亲丢人了。”
“这样想你就错了。”
卫伉放下手中的棋子:“表兄,你要安慰我吗?其实我早就不在意了。他们嫉妒我有个那么厉害的父亲。”
“也许不是嫉妒,只是陈述事实。”
卫伉糊涂了,表兄究竟想说什么啊。
“我父皇厉害吗?”
卫伉点头:“不说十七八岁就敢叫张骞去西域,父亲从来没有带过兵,他敢叫父亲出兵匈奴,只说这次盖考场,陛下从开始到竣工没管过,由着你折腾,换做是我我可忍不住不管不问。”
“我父皇这么厉害都没有想过超过先人。父皇认为他的父皇,祖父比他厉害。他能打匈奴能削藩,就好比我们盖书院,祖辈们把地基打捞了,他无需是一名能工巧匠,只是会建房就能把这房子盖起来。”
卫伉:“我觉着陛下比先皇厉害。”
“关键父皇怎么想。别人还觉着去病表兄比舅舅厉害呢。表兄不这样想,他只是尽力做到最好。去病表兄无论听到别人说他不如舅舅,还是青出于蓝,他都不为所动,所以他也就没有像你一样苦恼过。”
卫伉懂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跟任何人比,只做自己?”
“比还是要比的。不然你如何知道自己是进步还是退步?不要跟比你太强的人比。你是太学学生,跟同窗比。也不要跟霍光和张安世那样的比。像他们那么谨慎聪慧的整个长安也没有几个。仰头看人很累的。”
卫伉:“表兄也是吗?”
“我生来就是太子,只是身份就足够别人仰视了。”
卫伉禁不住笑出声。
“好笑?”
卫伉捂住嘴巴。
“别人再说你不如舅舅什么的,你如果心里难受憋得慌,可以直接反驳。你父亲都不如大将军,何况我。”
卫伉眼睛一亮:“这不是占人便宜吗?”
“他敢做初一,还怕你做十五?”太子隐隐记得跟谁说过类似的话,也许是卫伉,也许不是。就算是他也有可能忘了。看在他像头回听说还能这样解决一样,太子又多说几句。
像他这种似懂非懂的年龄,很容易头脑发热闯下大祸。
没过几日下了一场大雨,雨后第二日太阳不靠烤人,风也是凉的,太子就带他出西市。西市逛一圈,二人去长平侯接卫不疑和卫登。翌日,太子又令张贺带人进城接三舅和小舅的儿女。
太子把他们交给卫伉。卫伉早晚盯着他们读书习武。表妹也一样。
起初卫青不赞同侄女跟着子侄习武。太子先解释习武可以强身健体,然后问他女子为何不能习武。卫青无法回答,总不能说他希望侄女风一吹就倒吧。
两个小姑娘也不想大热天习武,太子就问她们想不想骑马。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两个小姑娘眼馋,只能乖乖跟着兄长们挥洒汗水。
卫广夫人找卫青夫人抱怨过女儿在博望苑住十几天变成小黑娃。卫青夫人一句冬天就捂白了就把人打发了。
卫青夫人有卫伉和卫不疑的时候不觉着辛苦。有卫登的时候很累,总感觉睡不醒。她那时就觉着自己身体不好。当时就想过卫登要是女儿,也得叫卫青教她习武,可不能像她一样。
卫青母亲早逝,卫孺这个长姊不顶事,卫步和卫广家遇到点什么事都找卫青拿主意。卫青打仗不在家,她们就找卫青夫人。听她的听习惯了,这事也不敢不听。
这次也跟前几年一样,等卫步和卫广女儿到家,果然从白面炊饼变成了高粱炊饼。卫步和卫广夫人搂着孩子直呼心疼。两个小姑娘不但不以为意,还嫌她们哭哭啼啼烦人。
卫广和卫步的孩子回去,也预示着三伏天结束了。太学快开学了,卫伉和卫不疑也该回府准备了,博望苑只剩太子一人。他又住两日也收拾收拾回宫。
刘彻从后宫回来正好碰到儿子的车:“殿下终于舍得回来了?”
太子殿不答反问:“父皇这是去哪儿风流快活呢?”
刘彻噎得哑口无言:“谁都打趣!”
“父皇,给!”太子递给他四个纸袋。
刘彻下意识接过去:“什么东西?”
“两袋果干,两袋牛肉。”
刘彻诧异:“你又杀牛了?”
“没有。长平侯府的奴仆有次出去买菜不巧碰到有人杀匈奴牛,找他们买的。几个表弟都在孩儿那里,舅母就叫人送了几十斤牛肉。几个表弟表妹恨不得长在瓜田里果树上,没人吃这个。孩儿就做主全做成牛肉干。”
刘彻诧异:“都给朕?”
“孩儿这里还有半包。中秋的时候孩儿杀牛再做。”
刘彻:“离中秋拜月还有将近一个月呢。这个月月底朕令上林苑杀两头牛,他们好像也会做牛肉干,届时叫他们多做点。”
太子想也没想就应一声好。盖因他以为多做点就是多做几包。结果多做几十斤。给太子送二十包。太子震惊,指着两木框牛肉干:“孤是猪吗?”
韩子仁也惊着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陛下以为你一次得一包吧。”
太子很是无语地摇摇头:“出去打听打听几位公主有吗。”
几位公主也有,但不多,一家只有八斤牛肉干——两包!
大将军和大司马多点,有三包。平阳侯府和南宫公主以及昭平君跟卫长公主姊妹三人一样,一家两包。
太子令人给公孙敬声送两包,又给卫步和卫广家各送两包。牛肉干少了一小半,太子依然愁,怕放坏了。花花虽然可以吃,但它是条狗。二舅和大表兄家都不多,哪能用牛肉干喂狗。
太子估计二舅和表兄的牛肉干快吃完了,又给让他俩各两包。这时再看到牛肉干太子才不觉着烦。
太子的牛肉干吃完,也快到中秋了。太子考虑到中秋那天张贺放假,就叫他提前一天杀牛分牛肉做牛肉干。
牛头被太子自己留着了。他给张贺十斤牛肉。十斤看起来多,也就够张贺一家吃两顿,父母妹妹祖母儿女,老老小小将近十口人。
中秋过后一日比一日冷,书楼的墙壁和书架倒是全干了。
九月初一,太子低调前往太学忽悠太学学生捐书。
由于他去的突然,五经博士猝不jsg及防,以至于太子说什么是什么,太子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太子要的就是他们手足无措,没有办法敷衍他。不然他还怎么忽悠太学捐出一部分用不着的书。还怎么忽悠五经博士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