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前世就有这个毛病。他若真冷的跟一把剑似的,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他师兄师姐才懒得拽着他出去历练。
三公主朝他额头上戳一下:“就你懂!”
太子移到马车另一角,离她远远的。
姊弟二人一到宫里就变天了。
太子本想去椒房殿用午饭,看到天空黑压压的,未央宫空旷,北风跟狼吼似的,瞬间决定回太子宫。
刘彻体谅儿子监国辛苦,虽然缺了几个月课,也没叫他跟朝臣一天放假。
翌日清晨没下雪,太子想着下午不必跟太傅读书,可以玩到傍晚再回来,就令人备马,去长平侯府找卫伉。
卫青夫人纳闷:“据儿,不冷吗?”
“身上热了就不冷了。”昨日若非三公主要出去,他昨日就来找卫伉了。
卫不疑拉着母亲的手撒娇。
卫青夫人一脸无奈:“穿厚点。中午还回来吗?”
太子微微摇头:“听陈家表兄说西市新开了一家南越风味的食肆,我们过去常常。”
“不许点鱼脍!”卫青夫人提醒。
太子想也没想就应下来。一行人从东边城门出去就往南去——打猎。
虽然天寒地冻很多凶兽都躲进洞了,但野地里依然能打到猎物。其实也是地广人稀,这个时节富人不出来,穷人没有弓箭,没人打猎的缘故。
午时三刻左右,一行人弄到许多东西。太子把东西一分为二,一半送去长平侯府,一半给他父皇母后送去。他两手空空,潇潇洒洒去西市。
太子领着两个表弟到食肆门外,正准备进去,听到一声“王公子”。太子头皮发麻,令两个表弟先进去。卫伉循声看去,惊得睁大眼睛,接着想起什么,用手肘捅一下表兄,冲他挤眉弄眼。
太子朝表弟脑袋上一巴掌。也想调侃他的卫不疑见状立刻朝屋里跑。太子瞪一眼大表弟,卫伉不敢看热闹。
太子找身后的小黄门,小黄门一脸无奈,谁能想到来西市还能遇到她。再说了,谁出来跑马打猎带女子的荷包啊。
太子无奈地微微叹一口气,硬着头皮迎上去两步:“姑娘的荷包我忘记带了。”
女子闻言肉眼可见的失望,但她不想接受,明知故问:“公子此话何意jsg?”
“姑娘有所不知。我虽然看起来高,实则才十六。不,过几个月才满十五周岁。不久前才去大学读书。父母不可能同意我这么早定亲。我知道女子十三岁便可议亲,十五岁还未定亲就要交税。在下不敢耽误姑娘。”
女子莞尔一笑,仿佛乌云散去,百花绽放。
绕是太子见多了貌美的女子,见状也忍不住暗暗感慨一句,好美的女子。
“姑娘,您就是再等在下两年,家中父母也很难同意。”
那女子问:“公子问过家中长辈?”
太子下意识说:“还没——问不问都一样。”
“公子不妨问问家中长辈。”那姑娘见太子眉头微蹙,像是很不耐烦,“婚姻大事应当听父母的。公子父母倘若不同意,公子可当从来没有见过我。”
太子点头:“家里事多,年后很忙,我会叫小奴告诉你。”
那女子顿时笑颜如花。她还想说什么,忽然转过身,又转过来福了福身朝西边走去。
侍卫和宦官靠近,顺着女子的背影看去,那边有两名男子从铺子里出来,左右张望,像是等什么人,等那名女子过去,二人笑着迎上去。观其年龄和相貌,应该是她的兄长和弟弟。
小黄门好奇:“公子,你们说什么了?那位姑娘怎么一会儿难过一会儿笑啊。”
太子真想直接说她不配。
可论家世,世间没人比卫家出身更低。那女子气质远不如皇后,但比二十年前的皇后美。这点是公孙敬声和昭平君说的。那女子看家世应该比以前的卫家好一点。她只是跟寻常女子一样送个荷包,没犯法,也没逼太子娶她,太子真说不出那么刻薄的话。
太子瞪他一眼,转身进去。
卫伉拍拍他身边的位子:“表兄,这里,这里。”
太子到他身边坐下:“点菜了?”
“匈奴牛肉炒米饭?”卫伉指着伙计,“他说今早宰杀的公牛,很是新鲜。点炒饭还送牛肉汤。表兄,我好久没喝过牛肉汤了。”
太子转向伙计:“据我所知,匈奴牛肉很稀有,几乎都被城中贵人包了。你们用的不是耕牛吧?”
“公子,就是给咱们个脑袋我们也不敢宰杀耕牛。真是匈奴牛。公子一吃便知。”
太子点头:“有牛肉炖菜吗?”
“有,但一份只有几块肉。”
太子要三份。卫不疑要吃鱼脍。伙计立刻告诉他还有油炸大虾,大虾来自东海,接着转向太子,“公子,这一份很多,要不要尝尝看?”
太子点头。随即又点几个菜和一个猪肉丸子汤就令伙计下去。
卫不疑一边回想一边数:“这才几个菜啊?够我们吃的吗。”
“吃完再说。”太子心情不好。
卫伉见状也不敢问那位姑娘怎么走了。
鱼脍和大虾送过来,卫不疑傻眼了。盘跟脸盆那么大。卫不疑吃过鱼脍,他看一下肉的分量就知道是一整条鱼,没有缺斤短两。大虾不多,二十多个,可是虾很大,虾身也有卫伉中指那么长。
牛肉确实不多,一份四五块肉,还是用盛饭的小碗装的。三份加一起不够卫伉塞牙的。炒米饭不少,每人可分两碗。猪肉丸子汤的猪肉味道很好,是吃干粮青草青菜长大的。丸子汤用盆装的。只是米饭、鱼脍、牛肉以及汤就够三人用的了。
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弟弟:“吃吧。”
卫不疑咽口口水:“这家掌柜的能赚到钱吗?”
太子:“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你吃不完。”
卫不疑端起饭碗,准备鸡蛋里面挑骨头,隔壁传来开门声。他怎么忘了,左边是他和兄长的随从以及小黄门,右边是一些侍卫。
卫不疑端着两盘在家时常可以吃到的菜就往外走。卫伉就要喊他,太子给他夹一只大虾:“用饭。”
“表兄!”卫伉吃不下去,“哪有给人送回去的道理。他也太胡闹了。”
太子差点呛着,慌忙别过脸,指着左右。
卫伉不明白,想问什么,眼角余光看到弟弟进来,“菜呢?”
“给他们了。”卫不疑朝左右看看,“跟父亲学的。”
卫伉愣了愣:“父亲教你这样做的?”
“父亲行军打仗途中经常同兵卒同吃同住。你忘了?”
卫伉终于明白过来:“给他们了?”
“对啊。这么冷的天陪我们打猎,我们总要有所表示吧。”卫不疑嫌弃,“连这点都不懂。”
卫伉想打弟弟。
太子拦住:“天冷,再不用一会就凉了。”
天冷昼短夜长,他们用过饭歇片刻太阳就偏西了,明显感觉冷。
太子请食肆厨子给他们煮一个锅姜汤,一人一碗喝得身上暖暖的才回去。
翌日,卫家兄弟没生病,太子也没生病。
除夕将至,刘彻不许儿子往外跑。
太子也怕再遇到那名跟他很是“有缘”的女子,暂时也不想往外跑。
正月十二,太子令认识那名女子的小黄门去东市。小黄门到东市牲口行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那名女子就跟几名女子一道过来了。
小黄门把荷包还给女子。女子拿到手看一下,很是失望。小黄门怕她哭了,慌慌张张说:“夫人叫公子好好读书。”
那女子点头:“王公子还说什么了吗?”
“公子不敢耽误姑娘。”
“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吗?”
小黄门下意识摇头:“这,公子没说。公子,公子应该也不在乎家世。我们家几位姑娘都是下嫁。”
“多谢这位公子告诉我这些。”
小黄门总觉着误会了:“我——我们家姑娘十八九岁才定亲,公子只会更晚。姑娘,您还是别等了。”
“等不等是我的事。哪天在街上碰到王公子携妻同游,我也是无怨的。”
小黄门不禁挠头。
随女子同来的几个女子连连点头。
可真固执啊!小黄门见状终于明白太子殿下为何头疼不想提。
“该说的我都说了。姑娘,后会无期!”小黄门拱手道。
女子的几位同伴轻笑出声。小黄门朝寄马处跑去,随后牵着马往城外去。那几名女子倍感奇怪,随即转向她们的好姊妹,“王公子家不是在北边皇宫附近吗?”
送给刘据荷包的女子沉思片刻:“他回茂陵吧。”
“茂陵也该往西啊。那边是秦岭方向。那王公子难道不是太后侄孙?”一名女子担忧道。
看起来较为机灵的女子摇头:“谁敢冒充太后侄孙?要冒充也是冒充大将军的儿子。大将军之子不比太后侄孙高贵?他还是冠军侯弟弟,皇后的亲外甥。”
很是担忧的女子想想此话:“有道理。自打太子殿下冒充“卫大公子”,如今谁还敢用假身份?”
那名女子打开荷包,拿出里面绣着姓名的手帕。另外三名女子见状不敢相信,手帕还是好姊妹叠的那样。这说明那位王公子自始至终就没打开过。
她们当中唯一一位定亲的女子道:“这样你还等?”